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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与⼥房客 ■作者:一来(美国)

2024-06-27 21:49 阅读量:6k+

华人号:文舞霓裳
《文舞霓裳》文学专栏  第352期

【作者   一来】本名孙广新。从2010年开始在网络、刊物、报纸和杂志发表短篇小说、散文和诗歌等文学作品近百万字。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情断拉斯维加斯》,由中国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界碑》由广州花城出版社出版发行。作品上架中国新华书店,京东、天猫有售;《夺回美国》由加拿大国际出版社出版,上架亚马逊;短篇小说集《命魂》由美国南方出版社出版。上架亚马逊及南方图书。短篇小说《作家与女房客》是作者2010年的作品。
 

作家孙东⼈在⼀个⽹站看⼀部短篇⼩说,⼩说的名叫《偷换》。 看完,他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故事的结尾,违反了⼈类⽣存环境的规则,与作家的社会责任相背离,这种意识流动的写作,不会成为“⼊流”的⽂学作品。于是,作家开始写书评。

他写道:成⼈的视觉往往是想知道直⾯的⼈或事,⽣成⼀种意识形态感悟的东⻄,或者说瞬间⻢上得出某种结论。再直⽩点说,你看的⼩说,或散⽂⾥的⼈物,他想⼲什么,她⼜在做什么。这件事,或这个故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活中有没有这样的事等等......有的故事让你感到不可思议,并⻢上开始联想,⽐如《偷换》。

⽣活中,视觉有时还会给⼈带来快乐,积极向上的,⽐如礼貌的问候,愉快的交谈,助⼈为乐的场⾯等等,但假如更多的所⻅,如果视觉给你带来恐怖和厌恶,那对年轻⼈的⼼灵就是⼀种伤害,这便是视觉在⼈的⾃觉意识中形成的⼀种价值判断,但这种视觉意识有时的确是会被偷换的,那就是针砭历史的虚⽆后开始泛滥⼀种不实的还原说......写着写着,不知怎么着,作家他⾃⼰都感觉有点离题了。 他感叹:“我这哪⼉是写书评,这分明是在借题出闷⽓啊!”

他停⽌了打字,抬头看着被夜幕笼罩的窗外。也就⼏秒钟,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起身⾛出书房,径直⾛进⾛廊⾥第⼀个房间。

那间房,是⼥房客⽥晓娜刚刚腾出的房间。打开灯,作家真的像是被冷枪击᯿了⼀样,视觉的结果不是⽬瞪⼝呆,应该是不堪⼊⽬,更确切点说,那地毯上⼀滩像⾎⼀样的⿊红,让他顿然不寒⽽栗!

已过傍晚,作息颠倒不同于正常⼈的作家回到书房,他忘记了没写完的书评,信⼿翻起了桌上的相册。他看⻅已故⽗亲的像⽚正向他微笑,他在⼼⾥报怨道:“⽼爸,还笑呢,在我⼩的时候您天天给我讲故事,从⼩我就想⼊⾮⾮,直到成年了⾮得当作家,这倒好,书是出版了,但却不是纸卷吃⾹的年代了,那点稿费还不够度⽇,活的艰窘,只好出租房增加收⼊,可是这位千⾦‘梦客’真是害苦了我。”

最肮脏租客是女学生? “卫生棉不丢碗不洗 ...

千⾦“梦客”是后话,这个故事原本就是“作家与⼥房客”。

2008年春,作家孙东⼈在美国赌城拉斯维加斯买了⼀套独⽴房屋。他的运⽓差了点,刚买⼏个⽉,久病缠身的⽼婆就死了,先不说这悲戚的⽣死离别,单说美国房地产业,就像要破产的美国政府⼀样⼀落千丈。20万美⾦的房⼦成10万了。很多买房的中国⼈宁可赔了,都把房抛给了银⾏。作家不想坏了⾃⼰的信⽤,他把这个⽐他年龄还
⽼⼏岁的⽼房⼦留了下来派⽤投资房。他雇⽤了中国装修⼯对房屋᯿新进⾏装修。所谓投资,当时他想的也简单,主要是出租,⽽且低廉租。租给那些从中国⼤陆来美国留学的学⽣,或租给那些单身⽆房的男⼥。⽤租⾦交银⾏贷款。

2年过去了,伴随着美国经济强劲地复苏,作家除了兼职⼯作,还有出租房屋的收⼊,⽣活也还过得去。

⼊秋的⼀天,作家接到⼀个⼥孩的电话,电话⾥⼥孩说她是从中国辽宁⼤连来美国留学的学⽣。她说需要租⼀个雅间房,问作家是否还有空闲房。这个⼥孩讲英语,⽽且⼝语很好。作家问她可以讲中国话吗,她说她已经习惯讲英语了。她⾃我介绍说她叫⽥晓娜。作家没在意她叫什么名,也没想细问,知道⼥孩姓⽥就⾏了。

为了⽅便交谈,作家在电话⾥和⼥孩说:“你不是会讲国语吗,中国⼈交谈还是讲国语好吗?”

⼥孩⻢上爽快地⽤中国话说:“好的。”

他们开始⽤国语交谈。作家称⼥孩叫⼩⽥。约好时间,作家等⼥孩前来看房。

事隔第⼆个星期⼀中午,⼥孩⼩⽥来看房了,当时正好空闲两间。⼩⽥选了其中⼀间,很满意,交了100美⾦的定⾦,说⽉底搬进来。

初次的印象,⼩⽥是位很会说话的⼥孩。⼤个⼉,身⾼约有1.68⽶的样⼦,穿⾼跟鞋和作家⼀样⾼。她的⽪肤⾊素很暗,不⽩皙。⼩眼睛,但很亮。最撩⼈的是⼩⽥的嘴唇,有点陡⻮,但讲起话来,故意往腮边咧着,虽然没出酒窝,倒也为她增添了⼏分⼥孩的姿⾊。尤其⼩⽥总是习惯性地拢⼀下她的披肩⻓发,视觉上很有⼥⼈味。听⼩⽥讲话的语调,及在选择房间时表现出来的判断⼒,以及谈吐的表情,看上去应该有25岁以上的年龄了,但作家⼀问⼩⽥,才知道她刚满19岁。

现在的孩⼦真是早熟,才19岁就⼀⼈来美国闯世界了。作家从⼼⾥赞赏⼥孩的勇敢,更佩服⼥孩的⽗⺟,育⼉有⽅。

作家随⼝赞叹:“赶上了好时代,⼤有作为呀!”

⼩⽥很⾃信,⼜像是开玩笑地和作家说:“我经历了三场考试之后,现在我的⼈⽣进⼊到第四场考试,那就是头枕着东⽅的北⽃星睡醒了以后,⽤我妈的钱,砸向⻄⽅,打进敌⼈的⼼脏......”

作家⼼惊地⼀颤,虽然没抖,但他不由的联想起《中国⼈打败中国⼈》那本书名,⼼想⼩⽥这⼥孩⽤的是啥词呀?来美国留学,竟然说成是“打进敌⼈的⼼脏”?难道她想做爱新觉罗显纾,并变身川岛芳⼦?只可惜,如今不是19世纪的30年代。

因是房客,⼜是初次⻅⾯,作家只是笑笑,但可能是职业病,过去好⼏天了,作家还捉摸地想,⼩⽥说的那三场考试,难到是从⼩学考到中学,再考到⼤学?那这第四场就考到美国来了?

10天以后,⼩⽥给作家打电话说:“叔叔,您能帮我⼀下吗?

作家回她说:“没问题,你说什么事?”

⼩⽥说她的东⻄很多,租了个仓库,东⻄都存在仓库⾥。她说想借⽤作家的本⽥货客两⽤⻋,麻烦作家帮她从库房拉⾛这些东⻄,先存放在作家的家⾥,免得她在10⽉1⽇搬进来住时搬运。她怕作家不答应⼜尽显哭赖赖地声⾳说她租的仓库到期了,东⻄必须要搬⾛,否则⼜要交⼀个⽉的租⾦。

⼩⽥讲话的语调恳切,声⾳还带点清泣。

作家放下⼿⾥的稿⼦,答应了她,但作家在⼼⾥给这个⼩⽥打分:别说,这孩⼦才19岁,挺有⼼眼的。

因为作家平时开Honda本⽥⼩⻋,很少开本⽥truck⼤⻋,没想到这孩⼦来看房时就打⻋的主意了。

约好的,作家按地址直接去了库房。距离作家住地不远,开⻋只有5分钟的路程。可是天不作美,阴天,⼜刮起了⻄北⻛。在帮⼩⽥装物品时,作家直感觉浑身冷飕飕的直打颤。

⼩⽥的东⻄的确很多,⾜⾜装满了⻋箱,⻋的后座还得放些零碎的物品。

⼩⽥她开⼀辆新买的⽇本丰⽥Toyota轿⻋,跟在作家⻋的后⾯慢⾏。

到家,作家帮⼩⽥把东⻄都搬进她的房间,还特意嘱咐她,室内地⽅不够⽤,还可以给她提供⼀个⼩型的⾏李库。⼩⽥说够⽤的,可以摆放开。

其实在为她搬家时,作家就觉得她有⼀半的东⻄都是该扔掉的,⽐如⼿提电脑盒⼦,约有7瓶喝了⼀半的矿泉⽔瓶,买服装给的兜袋,摞成落的废纸......等等,留存没有⼀点价值。或许,⼩⽥还没有到懂得清理物品的年龄。因是房客,作家也不便多说。

10⽉1⽇上午,⼩⽥准时搬进来住。房⻔钥匙在她交定⾦那天作家就给她了。⽉租⾦300美⾦,⽔电煤⽓等⼀切费⽤全包括。当⽇她⼜交作家200美⾦,是10⽉份的房租。她说她妈限制她花钱,她银⾏卡⾥没钱了,所以她不能交抵押⾦了。

已经搬进来住了,作家还能撵她⾛吗?作家⼼⾥不爽,但⼀看⼩⽥可怜巴巴的样⼦,作家⾃我安慰:算了,⼀个孩⼦,才19岁。离开家,离开⽗⺟本身就不容易,住吧。

第⼆天傍晚作家从超市买莱回来,⼩⽥在餐厅做饭。她的房⻔⼤开着,作家不经意的看了⼀眼,就那⼀眼让作家傻眼了。只⻅屋⼦⾥乱七⼋糟,东⻄物品到处都是。作家忙喊⼩⽥,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从餐厅跑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唉哟叔叔,这两天太累了,我还没倒出时间整理呢。”

因为是⼥孩⼦的房间作家不⽅便进去,但既然她敞开房⻔,作家看到了⼜不能不帮她。

作家进屋把⼩⽥的⼏个⼤件⽪箱靠墙摆放好,⼜告诉⼩⽥把零碎的东⻄和物品摆放规矩整洁些。⼩⽥满⼝答应。

作家习惯性到卫⽣间⼀看,满地是头发,盆池⾥的下⽔眼也全是头发。

他⻢上叫过来⼩⽥,很温和地嘱咐说,洗浴后要把卫⽣间清洁了,因为这个卫⽣间供两室⼥⽣使⽤。

⼩⽥不好意思地看着作家说:“叔叔,今天早晨我上课不赶趟了,我⼀会⼉就拾掇。”

作家告诉她以后注意就好了,因是俩⼈共⽤,所以⼀定要讲卫⽣。

接下来作家看⼩⽥不会烧莱,他⼜到厨房教⼩⽥怎么简便的炒菜,那天晚餐⼩⽥说她出国后,头⼀次吃⾃⼰炒的莱,很开⼼。

星期四下午2点钟左右,作家的⼉⼦Hunk(汉克)来电话,说⼩⽥撞⻋了,因他在⼤学上课,问⽗亲是否可去帮她⼀下。

作家还纳闷呢,这个⼩⽥是怎么找到他⼉⼦Hunk的,她出⻋祸为何打他⼉⼦的电话呢?后来作家知道他⼉⼦回家吃饭时⼩⽥要了Hunk的电话号码。

作家翻看留存的电话打给⼩⽥。

在电话⾥,⼩⽥说她没出⻋祸,是⾃⼰开⻋撞了⾃⼰,她没和别⼈撞⻋。听那声⾳,那语调,⾔语间,作家有⼀种怪怪的感觉。

的确啊,作家搜肠刮肚,他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因为他发懵的想不通啊,开⻋⾃⼰撞了⾃⼰,这怎么可能啊?

在作家开⻋快要到出事地点时,⼩⽥⼜来电话和作家提出了⼀个作家根本就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电话⾥⼩⽥她恳求地和作家说:“叔叔,你来了就告诉警察,说你坐在我身边了⾏吗?”

作家先是⼀惊,后是不语。

⼩⽥在电话⾥⼜恳求说:“叔叔⾏不⾏啊?”

作家讶然地问:“为何要这样说?”

⼩⽥带着哭腔说道:“我只有驾驶员笔试证,路考还没考呢?路考没过开⻋,旁边要坐⼀位驾驶员的。”

“什么?我的天!”作家惊呼后想说,“你的胆⼦也太⼤了,在美国你⽆证驾驶,⽽且横冲直撞!”但话到嘴边作家停住了,他怕刺激了⼩⽥,转⽽回她,说到出事现场再说吧。

事故地点,原来是咖啡店外墙的汽⻋过道。弯曲形状,围店⼀圈。为⽅便司机在外边叫咖啡设计的。⼩⽥连路考还没过呢,竟然敢往这⾥开。不该打轮时她打轮,整个⻋横了过来。的确像⼩⽥说的,是她⾃⼰在撞⾃⼰。她把⻋撞在路边很⾼的路基上⼜弹了⼀下,⻋就横卡在弯道上了。

作家的眼前⽴⻢出现⼀个示范的场景:⻋在过道上⼀横,身穿交警服的⼩⽥,叉开双腿,左⼿卡腰,右⼿摆着⼩红旗⼤声地宣布:咖啡过道,今天不通!

在停⻋场作家把⻋停好,看到两警察在出事现场正说着什么。

作家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纸⼱擦擦眼镜戴上,那虚幻的场景没了,他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做⾃⼰开⻋撞⾃⼰

作家坐在⻋⾥观望没有过去,因为他不能说谎。

过了⼀会⼉,⼩⽥打电话过来,问作家什么时候能赶到,作家说⻢上到便放下电话。

在⻋⾥作家看的很清楚,警察和⼩⽥说了⼏句,给了她⼀个单⼦就开⻋⾛了。

这个时候作家下⻋⾛了过去。

看到⼩⽥后,作家很认真的说:“和警察不可以说谎的,我没坐在你⻋⾥,怎么可以谎说我坐在你身边呢?”

⼩⽥很不在乎地和作家说:“没事了叔叔。警察说了,让我⾃⼰找保险公司就⾏了。还是警察帮我叫的拖⻋呢。”

在说话期间拖⻋来了,但拖⻋司机没经验,拖拉⻋头的右侧,⽽⻋的左轱轳卡在路基上,硬拖右侧只能把⻋轴拖坏。当作家赶过去想说时,拖⻋司机已启动了。只听“咔嚓”⼀声,前轴断了。这个⻋尽管撞坏了前⾯的镑铂, 但拖⻋时要是技术操作,顶多花费2千美⾦就可修复。可是“咔嚓”的⼀声,这修⻋费就得上万美⾦了。

作家告诉⼩⽥要和拖⻋司机讲,他这样拖⻋是不对的。但⼩⽥⽆所谓地说,管他呢,反正是保险公司出钱修,还说,她买的是最贵险,半年2千多美⾦呢。

作家⼜建议⼩⽥先把⻋拖到就近的修⻋⾏,便于⼩⽥取⻋,但⼩⽥向作家打了个⼿势,⾛向⼀边,⼀直在讲电话。只⻅她左⼿把iPhone⼿机放在⽿边,右⼿⽐划着说:“这他妈的美国姥,也太⼩⽓了,院那么⼤,⻋的过道却这么窄,害死我了......哎,⼩姨,我告诉你⼀个秘密啊,卖我⻋保险的那个傻B中国娘们,这回恐怕要失业了......是活该,收我2千多美⾦呢。可不。哼。好。先别和我妈说呀?好。我再打给你......”

⼩⽥讲完电话,回身笑嘻嘻地⾛向作家说:“不好意思,叔叔,是我⼩姨,她这个⼈特磨讥。”

作家告诉⼩⽥说,拖⻋司机按保险公司的要求将⻋拖到最远的修⻋场,开⻋可能要30分钟。

⼩⽥很会说话,她说:“叔叔,听你⼉⼦说您⽼家也是辽宁的,我们还是⽼乡呢。在国外遇到您就像遇到亲⼈,您得帮我。”

第⼀个尊称她⽤“你”,之后便全是“您”了。

⼩⽥说完坐上拖⻋先⾛了,临上⻋时她和作家说:“叔叔,麻烦您⼀会⼉来接我⼀下好吗?”

作家是⼀百个不情愿,但⼩⽥是他家的房客,⼀般情况下房客有事求助,房主肯定要帮忙的。但按规矩,房客是要主动付油费的,⽽且不需要房主索要。但⼩⽥刚来美国,她还不懂,作家认为她还是孩⼦,尽管来回耗费了作家少半箱的汽油,但作家对“钱”是只字没提。

晚饭后,⼩⽥敲作家房⻔,作家让⼩⽥在餐厅等候,因为作家从来不让房客进他的房间。

在餐厅⾥⼩⽥坐在椅⼦上是低头哭的样⼦,作家听到低泣声,但没看到眼泪。

作家问:“怎么了?”

⼩⽥哭丧着脸抬起头说:“叔叔,明早我有课,你说咋办呀?”

作家说:“有课你就去上啊。”

⼩⽥说:“可是我没有⻋呀。”

作家看出⼩⽥是在演戏,就故意说:“赌城有专⻔负责接送的⻋,你可以打电话呀。”

“可是......”⼩⽥想了下,停住。那么⼀瞬间,⼩⽥⻢上眯起⼩眼睛,诚恳微笑地说:“叔叔,麻烦您送我⼀趟好吗?”

作家笑了笑,本想说每天接送最少20美⾦的,但⼀想⼩⽥刚来,还是不要提钱的好。于是作家说:“⼀天两天可以,但天天不⾏,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

其实作家正在写第三部⻓篇⼩说《⾎痕》。

“那就两天,叔叔您就送我两天好了,只送不接。”说完,她像落实了⼀项᯿⼤的决定似的,微笑着回到她租住的房间。

看⼩⽥那笑眯眯的样⼦,不知为何,作家突然间想起了他不久前写的⼀⾸诗歌,那诗名叫《换季》。
 《换季》
 ⽼病初伤,因了南海边
 换了季节!
 新病难医,因了后⽣
 承继了⽼病的顽疾。
 再过百年,真的要等过百年吗
 我的后⽣?
 后⽣不都是⼀群不懂事的孩⼦
 总有精英!

作家还沉醉在他的诗⾥,就听⼩⽥进屋关⻔的同时“咣啷”的⼀声,好像她被什么物件拌着了。过会⼉,作家⼜听到⼩⽥她⽤脚踢东⻄的声⾳。

作家⽆可奈何地晃晃头喃喃⾃语:后⽣不都是⼀群不懂事的孩⼦,总有精英!

第⼆天早上,作家按点起床开⻋把⼩⽥送到学校。晚上⼩⽥搭同学便⻋回到家。

第三天继续。

晚饭后,作家和⼩⽥说:“你要抓紧时间路考,过了才能去租⻋。” ⼩⽥抓住时机⻢上就恳求作家说:“叔叔,晚上您陪我去练⼀下⻋⾏吗?我想借⽤您的⻋路考。”

作家嘿嘿地笑了,但答应了她。

闲聊中,作家问⼩⽥⻋出事是否和她爸妈说了。⼩⽥⼿⾥玩弄着⼀个发卡,陡起嘴唇,先说她告诉她⼩姨了,之后她瞪起眼睛说,这要是让她妈知道的话,那就完了,换不成BMW宝⻢了。还说她买这⻋,是⽤现⾦3万多美⾦买的。她说从⻋⾏开出来她就后悔了,不如当初就买宝⻢了。说着说着,她就羡慕起作家⼉⼦Hunk开的宝⻢⻋了。

她羡慕地说:“哥哥开那辆BMW宝⻢多好,怎么都得花钱,还不如让我妈⼀炮到位!”

作家的眉头已经皱皱巴巴了,他真想戴上⽼花镜,好好看看眼前的这位如花似⽟般的⼥孩,如此虚荣的时候是否陡⻮?但话⼜说回来了,⼩⽥的妈有钱,她⽣⻓的环境是眼⻅数钱的过程⻓⼤的,这也就难怪她说话的⼝⽓⼤了。

为了结束这没意义的聊天,作家建议她在3年内不适合开太好的⻋,因为她的驾驶技术及路⾯经验还差很多。同时作家纠正⼩⽥虚荣的想法,告诉⼩⽥,他⼉⼦Hunk开的BMW宝⻢⻋,是他⼉⼦⾃⼰打⼯赚钱买的,不是靠⽗⺟开上的BMW宝⻢⻋。

⼩⽥瞪着眼想了半天才说:“也是的,我现在是在⽤我妈的钱。”

“怎么没你爸的份?”作家边往房间⾛边开玩笑的逗她。

但⼩⽥像是没听到作家说话似的,她是故意装聋作哑。其实,从她⽗⺟离婚那天开始,她已经把她⽗亲从她的视野⾥开除了。

⼀个⼩时以后,⼩⽥⼜敲作家⻔说去练⻋。作家应了她。

⼩⽥⽤作家的本⽥轿⻋练了两个晚上去路考还是没过,这可把她急坏了。

周末的晚上她改变了向作家借⻋的⽅式,她很谦虚的说:“叔叔,您经验丰富,您能指导我⼀下吗?考好⼏次了,就是不过。”

作家说:“你不⽤给我戴⾼帽,这两个晚上的练⻋不都是我指导你吗?”

“最后再练⼀晚,主要是倒进⻋库那两个打轮的动作。您教我,好吗?”⼩⽥眼都不眨地看着作家。

作家⼀看⼩⽥急成那个样⼦,想想⼀个⼥孩⼦独⾃⼀⼈的在国外是真不容易,能帮就尽ᰁ的去帮她吧,⼲嘛总是计较那点油费呢。

于是,作家说:“好吧,⼀会⼉我去给⻋加油,然后陪你再练⼀个⼩时⻋。”

⼩⽥⾼兴地说:“谢谢叔叔!”

出⻔时⼩⽥⼀点也不客⽓,她打开⻋⻔就要求说:“叔叔,让我开吧?”

作家点点头,坐在她旁边。

按作家的指点⼩⽥把⻋开到了加油站,作家加油习惯⽤现⾦,他打开油箱盖去室内交钱,让⼩⽥等候。作家交完钱出来就看到⼩⽥已经在加油。但让作家惊骇的是,⼩⽥为了尽快练⻋,⻋不熄⽕,轰响着发动机,敞开着⻋⻔,戴着⽿机,边听歌曲边⼼急⽕燎的给⻋加油。作家⼀看这情形,⻢上⼩跑过去制⽌⼩⽥停下!

⼩⽥不解,摘下⽿机惊讶地问:“咋了,叔叔?”

作家头⼀次严厉地呵责道:“这⾥是加油站,不是练歌房!你不熄⽕加油,这是⼀部⼆⼿⻋,万⼀蹦出个⽕花,那我俩就上天了?我们的脚下全是汽油,⼤⼩姐,你懂不懂啊!”

⼩⽥“妈呀”的⼀声给⻋熄⽕。

作家⼜斥责她:“就算是出逃,在加油时也要关⻋⻔呀,你把两⻋⻔,后备箱⻔都打开,为了啥呀?”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下⻋忘关了⻋⻔,后边的......刚才我⼜取了点东⻄。”

作家知道在后备箱⾥是⼩⽥放的⼀个⼩板凳,⽬的是晚上在DMV考试排队时坐⽤的。

作家对⼩⽥的不满开始表露出来了,不仅仅是⼩⽥的这些⾏为,还有这⼀段时间⼩⽥天天⽤⻋,但她从不给⻋加油,每次30美⾦她装作不知道。

作家想说,“你不是我⼥⼉,也不是我亲戚,我租房是收费的!”可是,⼀看⼩⽥那可怜巴巴的样⼦,作家的⼼⼜软了下来,“嗨,她还是⼀个孩⼦。”

作家不再说话,⼩⽥吓的收起⽿机不再听歌。

练⻋说是⼀⼩时,实际练到下半夜2.30分,⼩⽥留下在DMV排队,等早上再次路考。作家回家睡⼏个⼩时后,早起7点钟给⼩⽥送⻋考试。

这个晚上⼩⽥她没⽩练⻋,路考过关了。她激动的在作家⾯前哭了。

这⼀次,作家真的看⻅了⼩⽥流出了眼泪。

⼩⽥看作家⾛过去,她流着泪说:“叔叔,我过了。我太激动了。”

作家微笑着说:“过了就好,⼀会⼉我领你去租⻋。”

⼩⽥的路考可算过了,作家天真地想,这以后可以不被打扰地写作了。

这位⼥房客⼩⽥的确具有⼀定的代表性,以⾄于作家放下⻓篇⼩说的写作,开始关注⼩⽥的⾔谈举⽌。

在去租⻋⾏租⻋时,不凑巧租⻋⾏只剩下⼀辆甲盖⾍式的⼩⻋了,但为了代步⼩⽥还是撅着嘴租下了。

回到家她⼀进屋就有些⽓⿎⿎的样⼦,说明天就去换⻋。

作家在⼼⾥笑⼩⽥这样的⼥孩⼦,⼀个代步,什么⻋不⾏,难道开宝⻢就证明你富有啦。

不过,⼩⽥的代步⻋解决了,作家的确感到轻松了许多。

星期天作家要去macys商业城买些⾐物⽤品,准备回⼤陆赠送亲朋好友。

⼩⽥知道作家去macys商业城就和作家说:“叔叔带我去好吗?我想买⼀副太阳镜。”

作家点头。平时作家很在意房客对卫⽣间的清洁,所以他习惯在⾛廊⾥看看,尤其是卫⽣间。可作家往⼩⽥使⽤的卫⽣间⼀探头,顿时作家那圆圆的脸变成了铁⻘⾊,清淡的眉厥成了⼋字。

尤其是他看到⼩⽥⽤过带⾎的卫⽣⼱,在纸篓上⾥⼀半外⼀半的悬挂着,坐便软垫上蹭上⾎迹好⼏块。作家在⼼⾥很恶⼼的评述:“这⼥孩⼦怎么会是这个样⼦?她的妈妈也太不及格了,就连⼥⼉的⽉事都不教怎么处理。”

再看浴池内,满墙壁全是头发。看地下,头发已经成卷了,到处都是。

作家震惊了!⽓愤了!

因为,为清洁卫⽣间,作家已经向⼩⽥说过多次。可是她屡教不改!

作家看着站在⻔⼝的⼩⽥,忍着,᯿⼝⽓,语᯿⼼⻓地说:“⼩⽥,我可能⽐你⽗⺟的年龄还要⼤,如果叔叔说的话不中听,但对你有帮助的话,希望你能认真地听。”

“没事叔叔,你说。”⼩⽥改称“你”了,但笑脸相迎。

作家很严肃的往卫⽣间⼀歪头的说道:“你是个⼥孩⼦,⽉事⽤的这东⻄你就这么处理吗?”

⼩⽥⻢上反应过来了,她急忙⾛进卫⽣间,边拾掇边说:“唉呀,忘了。在家,这东⻄都是我妈管。”

她把纸娄上的塑料袋⼀提,⼜伸⼿往坐便软垫上的⾎迹上⼀擦,挺身,表示处理完了。

作家接着说:“从你搬进来,在你洗浴后,你去上学了,我已经⼏次给你拾掇,请你看看那墙壁上的头发,另⼀个房间⻢上住进⼀⼥⽣,你让她怎么和你共⽤⼀个卫⽣间?”

“好的,叔叔!我⻢上收拾。”她说完开始清理。

作家⾛到屋外,叹惋地晃头。

到了商业城,⼩⽥给了作家很好的建议。作家买了4个包后陪⼩⽥去买太阳镜。她看中了两款价值370多美⾦的镜⼦,她戴上⼀试,感觉效果⾮常好。

⼩⽥她掏出卡,冲着镜⼦莞尔⼀笑:“买了。今天买这个,下个⽉再买那个。”
 ⼀个眼镜370多美⾦,下个⽉还要买那个?这孩⼦出⼿可真⼤⽅。

“可是......”作家抬头看了⼩⽥⼀眼在⼼⾥琢磨:“从住进我家,抵押⾦她不交且不说,她⼀直⽤我买的洗⾐⽔,⼜⼀直⽤我买的卫⽣纸。⽤没了我故意不放了,她便从屋⾥拿出⾃⼰事先准备的卫⽣纸,⽤完再拿回她的房间。”

呵呵,这个19岁的⼥孩,她是在⼀个什么样的环境下⻓⼤的呢?

⼀个⽉以后,另⼀个房间的⼥孩王丽搬了进来。

作家特意嘱咐⼩⽥,要和⼈家好好相处,共⽤卫⽣间不要因卫⽣问题产⽣⽭盾。⼩⽥她向作家表示⼀百个没问题。

星期天作家收拾厨房,突然他发现⼀个红⾊的⼩锅烧的⿊漆漆的。

他问新住进来的⼩王,是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告诉作家,说她发现烧⼲锅的事已经是第3次了。她说让作家提醒⼩⽥,千万别再烧红锅引起⽕灾。最后⼩王幽默地说:“美国⼈管⼩⽥这样的⼥孩叫千⾦梦客,因为她总是在错的时间去看不该专注的事。”

作家只觉得⼼⼝堵得慌,怎么会接进来这么个危险的“千⾦梦客”?

⼩⽥的丰⽥⻋修好了,保险公司赔了9千多美⾦。

作家⼜多说话的叮咛⼩⽥千万⼩⼼开⻋,⼀个⼥孩⼦家,别太愣头⻘。若再出事,保险公司不卖⻋保险,那她在美国就不能开⻋了。

⼩⽥不以为然的说道:“没事。这家不⾏我就换另⼀家保险公司。”

可能是她真的不懂,也可能是她在中国⼤陆时习惯了,但在美国,保险公司是联⽹的,对危险的客户,各保险公司的规定是⼀致的。

星期三晚上作家回家时发现在⼩⽥停⻋位前⽅,窗前两棵树前砌的单⽴砖沿被⻋撞翻了,他知道⼜是⼩⽥开⻋过头了,否则谁会把⻋停在她的停⻋位上。因为不是什么⼤事,作家就没说。第⼆天作家抽空⽤⽔泥᯿新砌上,总以为是孩⼦,要慢慢⻓⼤。

星期五晚上作家⼉⼦Hunk回家来吃饭,他把⻋停在⼩⽥⻋的后⾯,但距离很远,不影响⼩⽥倒⻋出去。

Hunk吃完饭⾛了,没过10分钟就打电话来和作家说,⼩⽥倒⻋把他的BMW宝⻢⻋给刮了。还说,打电话⼩⽥不接听。

⼀个⼩时后,⼩⽥开⻋回来了。

作家在等她。看她进屋就问:“你倒⻋把我⼉⼦Hunk的宝⻢⻋给刮了?”

⼩⽥⻢上回答说:“不可能啊,刮了哥哥的⻋我能不知道吗?”

作家看⼩⽥满脸的认真劲⼉就说:“那你陪我去验⼀下你的⻋,如果不是你⻋刮的,你⻋上不会有痕迹,如果是你⻋,那⻋体上应该有被刮⻋的油漆。”

⼩⽥⼀听作家这么说,她不好再回避,硬着头⽪,不吭声的跟作家出去验⻋。

作家拿⼿电⼀照,⼩⽥的丰⽥⻋左侧⻋体有两道很深的刮痕,且是被刮⻋的油漆。

指着刮痕,作家说:“你告诉我你这⻋体的刮痕是怎么回事?”

⼩⽥装作很惊讶的样⼦说:“妈呀,我才看到,这么深的两道......唉哟,我这可是新⻋呀,刮了这么深的道道,完了,我的⼼⾥堵得慌哟。”

“嘿嘿,你这个孩⼦真得很有趣。”作家苦笑了⼀声说道:“你把别⼈新买的宝⻢⻋给刮了,你竟然先想到你⻋的刮痕?”

她不回答作家,也不叫叔叔,她反复的仔细地看她的⻋,嘴上不住地嘟囔着:“这可怎么办呢,我该怎么修复呢?”

作家是真⽣⽓了,如果是他⼥⼉,估计他是举起⼿打下去不顾及后果了。

他忍着⼜问⼩⽥:“你⻋前的⽴砖是谁撞翻的?”

作家⽤⼿指着刚砌好的⽴砖问她。

⼩⽥⼜故作惊讶地说道:“是吗,把⽴砖撞倒了?我看看我⻋的前脸撞坏没有。”

这代沟确实深了点,作家转身回屋。

⼩⽥感觉不对劲⼉,她赶忙跟进屋。

就在屋的⾛廊,⼩⽥她恳求地说:“叔叔呀,你再帮帮我好吗?”

作家说:“你还让我帮你什么?”

⼩⽥她嗲声嗲⽓地说道:“叔叔呀,我的银⾏卡丢了,我没有钱了。你不知道我那个妈吔,她要是发起脾⽓......唉!她和别⼈的妈不⼀样,她⾼兴了给我⼀万美⾦, 随便花,她不⾼兴了,⼀分钱都没有。她和银⾏协商好了,每⽉限额我⽤钱。上个⽉我打保龄球已经透⽀了很多。这个⽉我⼜买了⼀个太阳镜,⼜花冒了。我是真的没有钱了。如果她知道我⼜把哥哥的⻋给刮了,那她肯定不给我换宝⻢了,我上次撞⻋,我⼩姨就告诉她了。你不知道啊,她在电话⾥,⼤发雷霆把我吓得半死啦......”

作家差不多快背⽓了。

他终于沉下脸来,很严肃地和⼩⽥说:“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叔叔,能帮我找个⼯作吗?最少每天挣300美⾦。”

作家紧皱双眉,深吸⼀⼝⽓后,⼤声喝道:“你不要再说了,正当的职业不会每天都赚300美⾦的,如果你不端正⼼态,总想占别⼈的便宜你还会出事的!现在,我通知你: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

⼩⽥⼀看作家是翻脸讨厌她了,⼀句话没说回了房间。

第⼆天中午,作家正在看⼀个场地,是他朋友准备开⼀家中餐馆,委托他先看看。

这时⼩⽥⼜来了电话。

她在电话⾥哭泣着说:“叔叔,您能再帮我⼀次吗?最后⼀次,我求您了。”

⼩⽥⼜开始尊称作家“您”了,作家⼀听⼩⽥喊“您”,⼼就打怵。

作家很不耐烦地说:“你⼜啥事?”

⼩⽥在电话⾥哭着说:“您不⽤来,您告诉我怎么做就⾏了。”

“啥事呀?先说事。”作家催促。

⼩⽥说:“叔叔,我在中国城⼜撞⻋了,是怨我。”

电话的这头,作家晃头的就想笑,⽽且是哈哈⼤笑。

作家只说了句“你等警察来就⾏了”,就放了电话。

⼩⽥只好⼜得租⻋了,那这回她该求谁呢?雇⽤接送的司机,⼀趟最少20美⾦,那多划不来呀。

靠洗⾐房有间独⽴出⼊的房屋,以前是作家⼉⼦Hunk住了,后来作家给⼉⼦买了房,⼉⼦搬出去就租给⼀位⻘岛的⼥孩⼩张居住。这个⼩⽥忽然间想起了她。

⼩⽥打电话给⼩张说:“张姐呀,你能帮我吗?我⼜撞⻋了,你把我带去出租⻋⾏好吗?”

⼩张⼤⽅地说:“没问题。”

她们约了时间,⼩张开⻋把⼩⽥送到了出租⻋⾏。

这⼩⽥⼼⾥想:“叔叔,我不⽤你了,还有很多⼈会帮我的。”

可⼩张和住⾥间的⼩王谈起这事,⼩王说:“这个世界都是互利的,巧⽤⼈⼀次两次⾏,多次,像是谁⽋你的,谁应该似的,那个加引号的“谁”,不会N次的去帮的。”

话说到这⼉没过两天,⼩⽥⼜打电话给⼩张。

在电话⾥⼩⽥恳求地说:“张姐呀,我开这租来的⻋,不知为何⻋⾏让我开回去,不租我了。我现在已经在出租⻋⾏了,你能过来接我⼀下吗?”

⼩张⼀听,⼼想这简直是开玩笑,谁上班说⾛就⾛呀。

但⼩张很会处理事,她在电话⾥说:“我还有⼀⼩时就午休了,⼀⼩时后你打电话来。”

过了⼀⼩时,⼩⽥打电话给⼩张,但⼩张就是不接听。

当晚⼩张回来学给作家听,作家在想:资源你⽤完了你还找谁?

别说,这⼩⽥是真的本事,她竟然想起了⻋⾏卖她⻋的Toyota销售员。

据这位销售员后来说,卖⼩⽥这辆⻋他赚了⼀千多美⾦呢,现在⼩⽥有事他怎能不帮忙呢。

⼩⽥⼜如愿以偿了。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作家正在书房整理书稿,突然听到房⻔“哐当”的⼀声,他赶忙出去。⾛到⾛廊作家看到⼩⽥的房⻔⼤开着,⼈没了。可能⼩⽥去⻋⾥取东⻄。作家抬眼⼀瞅,妈呀,这哪⾥是寝室呀,这分明是收破烂的房场。只⻅屋中乱糟糟的满地⾐物,喝完的矿泉⽔瓶扔的满地。更让作家惊呆的是吃过饭的碗筷七⼋个,东倒⻄歪全没清洗。这些天作家就纳闷,这碗渐少呢,原来都堆在这⾥。更让作家⽆法接受的是,起码有3个穿过的打卷的裤头扔在床头⾥侧。还有蜗成⼀团的衬⾐衬裤等等......作家真的感到很恶⼼,为这样的⼥孩恶⼼的直想吐。

作家想,如果画张像,让她妈领着她,那她妈该是啥样呢?

听到⼩⽥回来的脚步声,为了避免尴尬,作家⾛向餐厅装作不知。

可是到了晚餐的时候,⼀件意想不到的事⼜发⽣了。

作家在屋⾥听⼩王和⼩⽥说:“我⾃⼰新买的锅,你可以使⽤,但麻烦你⽤后把锅的⾥外刷⼲净。”

只听⼩⽥“嗷”的⼀声,像狼⼀样地吼道:“哼!我不知道是你的锅,知道是你的我根本就不会⽤!”

说完,⼩⽥狠劲地在莱板上剁着⼟⾖丝。

⼩王吓的嘴⼀撅,⼀声没吭。

作家听到吵架声,赶忙出去问:“怎么回事?”

⼩王没吱声。看房东出来了,⼩王起身回⾃⼰的房间。

⼩⽥说:“没什么叔叔,就是⽤了不该⽤的破锅。”

作家实在看不下眼就问:“你那是切⼟⾖丝吗?我怎么觉得你在砍⻣头啊?”

⼩⽥像没听到⼀样,仍然狠劲的剁着。

作家上前说道:“你明知道那锅不是我的,但你还使⽤,⼈家没说别的,只是让你刷⼲净不对吗?”

⼩⽥⻢上很嗲⽓地说:“叔叔,我已经向她道⽋了。⽤⼈家的锅我能不道⽋吗。”说完狠劲⼀⼑,将⼀个⼟⾖切成两半。

作家⼀看这情形,⻢上降⽕说:“你们留学在美国,都很不容易,彼此应该尽量多理解多帮助才对。”

“这是做不到滴,也是不可能滴。”她故意把“地”往᯿⾥说成“滴”,边说边侧身⼜从盆⾥拿出⼀个⼟⾖继续道,“我不可能和她这种变态的⼥⼈相处!”说着,她把很粗的⼟⾖丝放进盆⾥⼜接着发泄:“她就像更年期的⼥⼈,唠唠叨叨的,还提醒我注意⽕灾,整个⼉是个事妈。”

⽕灾的提醒,没降⽕,作家的⽕⽓反⽽上来了。

作家接话说:“⼩王说的不对吗?”

说着,作家把⼩⽥烧⿊的那⼩锅拿出来问她:“这种事你做过⼏次了?⼀旦着⽕了,你承担得起吗?难道烧了房⼦按照你的理念也去找保险公司索赔吗?”

⼩⽥先是不语,但⻢上就应变说:“叔叔说的对,我有时这边烧⽔呢,就去看电脑了,总忘。”

作家⼜说:“你忘了,房⼦烧没了,⽤你妈那⼏百万⼈⺠币去赔吗?”

“我记住了,叔叔。这中国话吧,就是好理解......”她⼩声嘟噜着。

作家已经⽆法再容忍⼩⽥了。

他很不客⽓的对⼩⽥说道:“今天是⼗⼀⽉九⽇,我提前⼆⼗⼀天通知你,这个⽉底你必须搬出去!” 说完,作家拂袖⽽去。

作家回到书房⼼⾥仍然郁闷,其它⽑病可以迁就⼀下,但这不讲理的找茬打架,⽆论如何是不能迁就的!

房东下逐客令了,接下来的⽇⼦⽐较安静。

在第25天的时候,作家⼜以书⾯的形式通知⼩⽥在11⽉30⽇必须搬出。
 

010年11⽉30⽇这天傍晚,Toyota⻋⾏销售员开着货⻋来到作家院内。⼩⽥在房间收拾⾐物⽤品,那个销售员在餐厅⾥等候。作家拿了瓶矿泉⽔给那位销售员,闲聊中知道⼩⽥买⻋与他相识。作家知道,就⽬前来说,这是⼩⽥最后利⽤的资源。

全都装完后作家进屋查看,床垫⼦套⽤的床布罩没了。

作家问⼩⽥:“床布罩呢?”

⼩⽥说:“因太......让我给扔了。”

作家知道⼩⽥想说太脏,可是,如果⼩⽥作为⼀个⼥孩⼦都能说太脏两个字,那这两个⽉她是怎么住在床上的?

作家说:“不是你的东⻄和物品,你也可以扔吗?”

⼩⽥的脸⾊不红不⽩,像没听到⼀样。

作家⼜指着地毯上⼀⽚⿊红⾊问道:“那是什么?”

“红葡萄酒。”⼩⽥回作家,“喝醉了,不⼩⼼酒瓶⼦倒在地上了。”
作家突然间想起了李宗吾写的《厚⿊学》,⼀种阴冷的感觉让作家颓然地叹息:这⼥孩的脸,怎么像滚⼑⾁的政客,真的⽐城墙还厚啊!就算你博⼠毕业了⼜能怎样?

作家不想看了,⼼烦的想着:算了,让她快点⾛吧,⼀个床布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

收回了钥匙,作家先到屋外去清理⼩⽥堆在垃圾桶旁边扔掉的垃圾。

⼩⽥要开⻋出院时,还媚俗的笑着和作家摆⼿再⻅。
 作家头也不抬,这个世界是真的翻过来了,作家已经横眉冷对了,⼩⽥竟然还笑的那么灿烂,这个⼥孩是厚⿊教主李宗吾第⼏⼗代的徒⼉啊!

 瞧,⼩⽥还咧嘴笑着说:“谢谢叔叔的照顾。叔叔再⻅!”

“还再⻅呢,别让我闹⼼了。”作家⼼⾥烦死了,想说,“快⾛吧,我永远也不想再⻅到你这个从⼼⾥到外表都很脏的⼥孩⽥晓娜!”

就在这时,作家拎起⼀塑料袋往垃圾桶装,没拿住掉在地上,只听“哐当”的⼀声,不是碗就是盘⼦碎了。作家打开⼀看,果真是个椭圆形的盘⼦碎掉了。

当然⼀个盘⼦⼩⽥她偷偷扔掉倒没⼏个钱,但作家想不通的是:⼀个19岁的⼥孩⼦,⼼地竟然⼀丁点的善良都没有,为何⼼眼这么坏呀?况且作家是帮过她的⼈!

⼩⽥腾出了租住的房屋,作家却有个⼼结未解。

晚饭后,作家想起了在教委⼯作的⼤学同学⼤范,他找到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作家也不问候,开⻔⻅⼭的说:“没别的事,就想知道现在酒桌上流⾏的段⼦。”

⼤范说:“缺素材了?”

“也不是。”作家说:“遇到个年轻⼥孩,她说经历了三场考试后,冲刺的是第四场考试......”

没等作家学完,⼤范哈哈⼤笑地说道:“那不是酒桌上的段⼦,⽽是⼀位作家写的⼀篇议论⽂。”

 “是吗,还有打⼊敌⼈⼼脏⼀说?”作家变通的᯿复着⼩⽥说过的话。

⼤范说:“内容上是埋汰⽗⺟,实际上是讽喻当下环境的国⺠教育。”

作家接住,让⼤范细说说。

⼤范在电话⾥说:⼈这⼀辈⼦如果真要历经三场考试,那最初指导你复习的⽼师就是你⽗⺟。从⽇常⽣活的⻆度和某个阶段讲,男孩归责于⽗亲,⼥孩归责于⺟亲。

第⼀场考试是欺骗⾃⼰。

明明是对的,但你处的环境告诉你,绝对不能说是对的,因为⺟亲作为你⼈⽣的第⼀位⽼师曾背语录⼀样地说过,你⼼中的敌⼈认为是对的,那你必须反对并认定是错的。

凡是敌⼈反对的,我们就拥护;凡是敌⼈拥护的,我们就反对。⼼中的敌⼈如果说,喜欢的东⻄是⾃⼰的,那你的选择肯定是别⼈的。

第⼆场考试是欺骗他⼈。

明明是错的,但由于你⻓⼤了,懂得分辨,所以你纠正了第⼀场考试时的错误答案。问题是你总忘不了你⽗亲曾经对你的指导,认为所处的时代不同了,身处的环境也不⼀样了,当年认为是错的已经过时了的时候,你开始美化⼼中敌⼈的观点。

⼼中的敌⼈如果说,使⽤他⼈的东⻄不如⾃⼰的,你会接着说:不是⾃⼰的,所以⽆所谓。

第三场考试是被印在脑海⾥⽗⺟的⾔⾏欺骗。

既不是对的,也不是错的,甚⾄是⽆⼼的。因为你的妈妈或爸爸是⼀位⾃⼰都不知道北在哪⼉的⽂化⼈,她⼀直告诉你北的⽅向,但你⾛了⼤半⽣才知道原来那是东边......

三场考试尽管残酷,但没有⼀个⼉⼥会恨⾃⼰的⽗⺟,顶多报怨⼏句。

有⼈说,这就是中国⽂化⼤⾰命⼗年的家庭教育。

⽼同学⼤范讲到这⼉,作家接话了,他说:⼈⽣还有第四场考试,那就是头枕着东⽅的北⽃星睡醒了以后,有钱了就要⾛向⻄⽅打进敌⼈的⼼脏......

“你咋知道呢?”电话那头的⼤范哈哈哈地笑起来......

五年以后,⼀个星期六的中午,作家拿着随身⾏李出⻔准备去机场,因为他著的⻓篇⼩说《⾎痕》被某制⽚⼈相中准备筹拍电影。作家应邀去⾹港版权签约。

就在作家锁⻔转身的⼀瞬间,院⼦⾥出现了⼀个有4、5岁的混⾎⼥娃娃,穿着粉⾊⼩⾐服,⼿⾥攥着⼀个信封,乍动着⼩脚,像个⼩机器⼈⼀样前后晃着,脚步很快地⾛向作家。⻢路边上停着⼀辆Toyota丰⽥轿⻋,⻋⾥坐着⼀男⼀⼥在注视着⼩⼥娃娃。作家担⼼⼥娃摔倒,赶忙⾛向那个张着嘴笑,⼿举着信封的⼥娃娃。这⼥娃可爱极了。作家蹲下来,抱起可爱的⼥娃娃。这时,⼥娃回头⽤⼿指向⻋⾥喃喃的说:“妈妈......”

作家的眼光瞅向轿⻋。

这时,从⻋⾥下来⼀位30岁左右的美国男⼈,⼤个⼉,⻩头发,深蓝⾊的眼睛,看⾯相像是德国后裔。他⾛过来,抱过⼥娃,并从⼥娃⼿中拿下信,很友好的和作家握⼿问好后,⽤英语说:“这是Anna(安娜)给您的信。”

美国⼈说完,抱着⼥娃返回上⻋,并把⼥娃的安全带扣好,向作家摆摆⼿。那个⼥司机始终没离座位,看⽼公和⼥⼉上⻋了,她开着⻋就离开了作家院前的⻢路。

作家并不知道Anna是哪位贵宾,他还以为是哪位房产经理⼈的⼴告呢。因赶⻜机,他把信塞进兜⾥开⻋去了机场。

在候机室,作家打开了那封没粘贴的信,并看到了信封⾥滑出的300美⾦。

叔叔您好!

还记得我吗?⽥晓娜!

住在您家的时候,我不是19岁,那年我已经22岁了。

我已经习惯性说谎了,顺⼝就说,从不后悔。⽽且,我的谎龄,不是在我⽗⺟离婚以后,⽽是从上⼩学开始我就学会了说谎。直到今天,当我有了⾃⼰的孩⼦我才开始担忧,如果我的⼥⼉和我⼀样说谎怎么办?⼀个说谎的孩⼦是多么可怕呀!看着⼥⼉⼀天⼀天慢慢地⻓⼤,我现在只想和⼥⼉说:⼥⼉,你不需要太聪明,只要你表⾥如⼀,去做⼀个⽼实⼈,⼀个好⼈就⾏了,千万别说谎。⻓⼤了,你有能⼒,你就去助⼈为乐,没能⼒,那管好你⾃⼰不要去坑⼈害⼈。

这就是在您家住的那两个⽉我的收获!

谢谢您,叔叔!

这300美⾦是我⽋您的油钱,还有⼀个铝锅的赔偿⾦。那个铝锅烧坏了,您不知道,被我偷偷的给扔了。

实在对不起,请原谅⼀个当年⼼智不健康的⼥房客......

Anna

2015年1⽉24⽇

作家左⼿拿着信和信封,右⼿拿着300美⾦,只觉得眼⾥潮乎乎的......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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