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诗人——内扎米·甘泽维

波斯古典诗人内扎米是继《列王纪全集》史诗作者菲尔多西之后伊朗最著名的叙事诗人。伊朗学者萨法博士曾对内扎米做过这样的评价：“内扎米不愧是一个运用波斯语言的大师，是能够同菲尔多西和萨迪齐名的伟大诗人。他创作的长篇叙事诗完美并独具风格。”

一、内扎米的生平
内扎米的全名是伊里亚斯·本·尤素福·本·扎基·本·穆阿耶德·内扎米·甘泽维。他于公元1140年在阿塞拜疆的甘泽城（即占贾，位于阿塞拜疆西北部）出生。他的母亲是库尔德人。他还在幼年时父母双亡，是由舅舅抚养长大的。他在年轻时十分爱好文学、历史，精通波斯文和阿拉伯文，并懂得帕赫拉维文（阿士康尼王朝和萨桑尼王朝时的文字），还学习过天文、地理、星象学、数学、医学、炼金术，以及逻辑学、哲学、神学等在他那个时代所能接触到的学问，为他以后的诗歌创作打下了全面而坚实的基础。

内扎米先后有过三个妻子。第一个妻子是一个贵族的婢女，长得秀丽端庄，十分聪明贤惠。他们于1173年结婚，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但是这个妻子不到1180年就去世了。当时内扎米正写《霍斯鲁和希琳》一诗，所塑造的希琳的形象中，就有他妻子的影子。那时内扎米还是中年，又娶了第二个妻子，但这个妻子在1188年之前也死了。他的第三个妻子也曾是贵族的婢女，死于1200年之前。他有一儿一女，儿子生于1174年，是第一个妻子生的，名字叫穆罕默德。内扎米在《蕾莉与马杰农》和《七个美女》中都有对儿子的训诫。但不幸的是，他儿子刚刚进入成年不久，就丧失了宝贵的生命。内扎米曾为他写过凄恻的悼诗，其中有这样的诗句：
      血泪止不住地涌出，
       以致染红了泥土。
内扎米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甘泽度过的，只做过一次短距离的旅行，时间也不过一个月。那是由于阿塔巴康·阿塞拜疆王朝的卡扎勒·阿尔萨朗国王（1185—1191年）听人讲到内扎米诗才不凡后，要召见他，于是他便来到国王的驻地——距甘泽180公里的一个小城。他在那里受到了国王的隆重欢迎，国王为他设宴招待。他除朗读了歌颂国王的颂赞诗外，还诵读了长篇叙事诗《霍斯鲁和希琳》，并对国王进行了一些劝解。这次接见使得内扎米名声大振，之后许多王侯都派人前来求他写诗。
内扎米的生活十分清贫、俭朴、家里有一些耕地，不算肥沃，然而还足够维持生活。他虽然饮酒，但量不大，只是有时借酒消愁解忧、抒发感情。
内扎米同外界的来往不多，在当时的文人当中，只同著名诗人哈岗尼有过交往。可能是哈岗尼到甘泽旅行时，由于两人思想接近，而建立了较深厚的友谊。所以当内扎米听到哈岗尼故去的消息时（1198年），心中十分悲痛，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我原想：哈岗尼将为我致悼词，
悲痛啊！我现在却要为他吟诵哀诗。
为什么内扎米会认为自己可能比哈岗尼早去世呢？看来这同他不幸的身世有关，使他养成一种忧郁的性格，看待任何事情往往都比较悲观。
内扎米受伊斯兰教苏菲派的影响较大。在他的长诗《秘密宝库》中，渗透进许多苏菲派的神秘主义观点，甚至在他的长篇叙事诗《亚历山大书》中，还把这种观点强加在亚历山大身上。
内扎米在后半生实际过的是这一种半隐居生活。他坚持进行“切列涅什尼”，即一年中要有40天住在简陋的修道堂里与世隔绝，每天祈祷真主，修身养性。他也利用这种静谧的环境，钻研学问，探求知识、咏吟诗词。他的思想、感情、智慧、信仰、见解多是通过诗歌的形式来表达、来反映的。
内扎米于1202年去世并埋葬在甘泽。

二、内扎米所处的时代
内扎米处在一个异族入侵、战争连绵不断的时代，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都十分尖锐。突厥人建立的前伽色尼王朝（997—1040年）已到了末期。由于它对人民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压榨，引起人民广泛的不满和反抗。在许多省份，如：法尔斯、克尔曼、古尔冈、塔别尔斯坦等，开始建立其伊朗人的政权。但是，这时另外一支突厥部落，闯过锡洪河流域进入伊朗高原，在木鹿附近同伽色尼王朝军队相遇，获得大胜，之后很快占领了古尔冈、塔别尔斯坦、花刺子模等地，建立了塞尔柱王朝（1040年）。这时伽色尼国王只好退到卡兹尼据守，后来再次战败，便逃到了印度，建立了后伽色尼王朝（1040—1186年）。塞尔柱国王塔戈拉勒死后，侄子阿拉伯·阿尔萨朗继位（1063—1072年）。他攻占了亚美尼亚，在小亚细亚同东罗马帝国交战并获胜，于是王朝的统治范围达到了地中海沿岸。但是在他去世以后，王族内部矛盾逐渐突出起来，特别是在第三代国王玛利克沙赫死后，王子们为争夺王位而互相残杀，因此大大削弱了国力。于是突厥的另一支部落首领阿努士特金便趁机在花刺子模建立起了一个王国（1077—1231年）。
内扎米生活在阿塞拜疆地区，这里也同全国其他地区一样充满了纷争。在这里建立了阿塔别康·阿塞拜疆王朝，这原是塞尔柱王朝分封的侯国，每年要向塞尔柱王朝进贡。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的小王国，如：阿戈桑戈和格鲁吉亚，他们都曾称霸这个地区，兵占领过甘泽。

如上所述，在内扎米生活的年代，统治国家的仍是异族，不同的是突厥人代替了阿拉伯人。他们野蛮、好战、凶残、愚昧、落后、腐化、只知穷兵黩武、相斗不已，整日花钱酒地、暴殄天物，把大好河山搞得满目疮痍，人民生活极度痛苦。在这种情况下，内扎米即使有美好的憧憬，也最终要化作失望的泡影。这也正是内扎米的诗歌罩有悲观色彩，使《霍斯鲁和希琳》《蕾莉与马杰农》等诗都以悲剧结尾的社会原因。
此外，阿塞拜疆一带还有它独有的特点。特点之一便是这里有许多民族杂居，如：波斯人、突厥人、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阿塞拜疆人、库尔德人等。这也反映在内扎米的诗歌中。诗中提到的一些故事，正是在各民族的民间传说的基础上，或加以改编，或受到启发而写成的。特点之二是信仰也不尽相同，在这一带伊斯兰教、基督教、以及两种宗教内的不同教派都同时存在。这个特点在内扎米的诗歌中也有反映。内扎米受苏菲派影响最大，但对其他宗教及教派，也并不歧视，而他却又带点叛逆性格，对各种宗教有时有点亵渎。

三、甘泽的变迁和内扎米的国籍问题
甘泽是个水土相宜、草木葱郁、景色迷人、美丽如画的城市，犹如高原上的一颗明珠，是当时有名的风景区之一。甘泽名字的含义，即“珠宝之城”。
甘泽在古代属于阿朗地区。到萨桑尼王朝时，整个高加索山脉以南的地区都叫作亚美尼亚。这里是伊朗同东罗马帝国相争之地，经过连续多年的战争，两国于385年订立合约。这个地区成为自由区或缓冲区。这里的居民多数信仰基督教。
阿拉伯人入侵后，阿姆扬和阿巴斯王朝时期，这个地区虽也受阿拉伯人控制，但仍有一定的独立性。伊斯兰教虽已广为流传，但基督教也并未能完全排斥。在经济上则通过阿拉伯货币。

甘泽逐渐形成城市，大约是在阿拉伯人入侵两个世纪以后，即在845—853年之间。到951年时，甘泽成为沙达迪扬王朝的京城，是那一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后来此城被塞尔柱王朝控制。1140年时，甘泽遭到地震的破坏，死伤了很多人，但是很快又繁荣了起来。1253年该地曾被蒙古人占领。蒙古人之后，归回伊朗管辖。后来虽有过短时期的自治，但到恺加王朝时，重新成为伊朗的属地。
1804年爆发的第一次伊、俄战争，甘泽被俄军占领。1813年俄国强迫伊朗签订《郭列斯坦合约》，把甘泽划归俄国所有。后来，这座城市以彼得大帝的女儿伊莉莎白·彼得洛夫娜的名字命名，改为伊莉莎白堡。1826年9月25日在甘泽城郊七公里半的地方进行了第二次伊、俄战争，伊军再次败北，被迫同俄国签订《土库曼彻条约》，使伊朗从此丧失了收复甘泽的希望。1920年，苏联把伊莉莎白堡又改成甘泽。后来基洛夫逝世后，改名为基洛夫阿巴德。
甘泽城的变迁，使得在这里诞生的大诗人的国籍也引起了“争夺”。由于内扎米在世时，甘泽是伊朗的国土，诗人的著作又都是用波斯语写成的，所以伊朗历来把内扎米看做自己的诗人。但由于甘泽现在在阿塞拜疆共和国境内，所以也有那里的学者把内扎米称为阿塞拜疆诗人。原苏联政府还曾经在甘泽整修了诗人内扎米的坟墓，并在巴库修建了“内扎米博物馆”和“内扎米广场”，在广场矗立着一尊内扎米的巨大雕塑。
我国一些外国文学的研究者在介绍鲁达基、内扎米等诗人时，大概由于只依据俄文资料，因此全盘接受苏联学者们的看法，分别称他们为“塔吉克诗人”和“阿塞拜疆诗人”，这是很值得商榷的。我对鲁达基的看法已在《鲁达基诗集》（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的译者前言中做了说明，对于内扎米的看法，我认为称作“出生在阿塞拜疆的波斯诗人”似较妥当些。

四、关于《五卷诗》
在伊朗的知识分子家庭中，很少不藏有萨迪、哈菲兹、菲尔多西、鲁米等著名古典诗人作品的。内扎米也是这些诗人中的一个，尤其是他的《五卷诗》中的《蕾莉与马杰农》《霍斯鲁和希琳》《七个美女》更是家喻户晓。这些作品几乎每隔三五年就再版一次。
《五卷诗》波斯文的《哈姆赛》，共有26，600“别特”（联句），即53，200诗行，由各自独立的5首长诗组成。最初是分别发表的，后来才辑录在一起。
《五卷诗》的题材相当广泛。《秘密宝库》议论滔滔、生发不穷，寓理于小故事之中。故事形象生动，托物咏志，歌颂正义、自由、勤劳、智慧，嘲讽暴虐、专制、懒惰、愚昧，深入浅出地阐发了诗人的思想。《霍斯鲁和希琳》和《蕾莉与马杰农》都是爱情故事，都具有构思精当、文笔绚烂、情思缠绵、透彻感人的特点。这两首诗不论从诗歌的长度，还是从情节的曲折来看，都可同俄国著名诗人普希金的诗体小说《叶普盖尼·奥涅金》相媲美，因此有些学者也把这两首诗称之为“诗体小说”。《七个美女》和《亚历山大书》都是采用历史题材写成的，分别记述了别赫拉姆国王和亚历山大大帝的事迹。但这两首诗的写作手法，并不都是写实的，而是充满了浪漫色彩。从艺术性来看，《七个美女》稍高些，诗的内容吸收了一些民间故事和民间传说。但是《亚历山大书》的哲理性较强，有些章节甚至把他看成诗体哲学著作也不为夸张。
内扎米不仅在世界文学史上有一定的地位，而且在世界哲学史上也有一定地位，他被称作阿塞拜疆地区最著名的古代哲学家。他的著作（主要指《五卷诗》被认为“是当时的一部独特的百科全书，其中除了哲学思想以外，还有涉及天文学、自然学科、医学、心理学、教育学、历史学、语言学、伦理学、美学、经济学和政治学等方面的丰富材料”。）

五、内扎米对后世的影响
内扎米的诗歌，对后世的影响极大。后来许多诗人都以他的《五卷诗》中的内容作为自己诗歌的题材，其中能列举出名字的可达71人，而以霍斯鲁·德赫拉维（出生于印度）、哈朱·克尔曼尼、加米等最为著名。至于仿效他的诗歌风格或从他的诗歌受到启发，而用其他题材所写的诗歌并不包括在内。

内扎米对周围一些国家的影响也很大。上面提到的71个人中，便有好几个出生在印度。由于内扎米的语言较为含蓄精炼，特别是《亚历山大书》，饱含哲理，艰涩难懂，在印度先后有至少九个学者专门撰写过解释或注释《亚历山大书》的书籍，此外还出版了《<亚历山大书>辞汇集》《<亚历山大书>词解》等。内扎米的《蕾莉与马杰农》一诗问世后不久，土耳其诗人富祖里·巴格达迪便将它改写成土耳其文，后来也成为土耳其文的古典名著。他的《五卷诗》早就全部被阿塞拜疆诗人纳沃伊改写成阿塞拜疆文。最早翻译内扎米著作的是印度人，他的一些作品早在1786年就译成了印地文。从那时到现在约二百年来，他的作品已先后被翻译成土、德、法、英、俄、阿拉伯、西、汉、阿塞拜疆等多种外国文字。有的文字，同一部作品至少三个译本，如阿塞拜疆文的《五卷诗》现在已有至少三个译本。内扎米的作品传到欧洲后，对欧洲文学也产生了良好的影响。如德国著名诗人歌德（1749—1832年）在《东方—西方诗歌合集》诗集中就曾颂赞过他。总之，内扎米现在已成为一位世界性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