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163】学问僧圆载传奇人生中的复杂与深邃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在中日两国二千年的文化交流历史长河中，时光如流水般匆匆而逝，带走了无数英雄豪杰的故事，也留下了无数值得回味的传奇。在这段历史中，我总惦念着一位人物，他的名字叫圆载。他作为日本遣唐使、学问僧的一员，肩负着交流文化、传播智慧的使命，穿越大海，远赴中国唐朝，在求知的道路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佐伯有清在《悲运的遣唐僧》一书说（吉川弘文馆，1999年3月第一版）圆载是日本平安时代前期的僧人，出身于大和国，但出生年代不详，死于877年（元庆元年）。这，或许正是无数灵魂从“无名”之境迈向“不朽”之路的缩影。

少时，圆载于比叡山之巅，师从天台宗之祖最澄，获得佛法的精髓，心怀壮志，誓要远渡重洋，探寻更广阔的智慧海洋。公元838年，当船只破浪而出，那一刻，海天一色间，他不仅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憧憬，更有对真理无尽探索的渴望。大唐，那片古老而辉煌的土地，对他而言，是梦想与智慧的彼岸。

抵达扬州，面对大唐的严谨规制，圆载以一身才学，独获特许，得以前往天台山与五台山朝圣。此中缘由，非为虚名，实乃肩扛天台宗50条不解之惑，求解于中华智慧之林。在国清寺内，他日夜不辍，终得圆满答案。其刻苦精神，可见一斑。公元843年，圆载让弟子仁好和顺昌先把天台高僧的答疑带回日本，同时表示自己要继续在天台山修习，同时向朝廷申请补助。当然，也有学者认为此事发生在公元838年（日本承合五年）。

其后，圆载前往大唐都城长安。这座城市，繁华而又富有文化气息，是无数学子心中的圣地。让圆载终生难忘的，不是在这里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不是拜师于许多著名的学者门下，而是得到唐宣宗的特召，到皇宫中讲经，并且赐予紫袍，自然是十分荣耀。公元855年（日本齐衡二年），圆载与仁明天皇派遣来的日僧圆珍一起在长安的青龙寺接受了高僧法全的灌顶。

中国皇帝如此高看圆载，日本天皇自然也不会低瞧他的。这个期间，日本天皇两次给他“赐金”。一次是200两黄金，一次是120两黄金。仁明天皇还表彰圆载“勤求圣道”，赐予他“传灯大师”的称号。那个年代，日本高僧的号，基本上都是死后赐封的，只有圆载是生前受封的。由此可见他影响之大。辻善之助在《日本佛教史》（岩波书店，1991年11月第一版）有详细的记载。

值得记叙的是，圆载拿着日本朝廷的钱，大量收购唐朝各类书籍，在唐40年间，收集图书数千卷。他应该深知自己手中的每一本书、每一幅画、每一段经文都承载着大唐文化的精髓与智慧。唐朝诗人陆龟蒙在《闻圆载上人挟儒书洎释典归日本国，更作一绝以送》中写道：九载三藏一时倾，万轴光凌渤澥声。从此遗编东去后，却应荒外有诸生。

公元877年，在大唐整整居住了40年的圆载，决定叶落归根。回国时，他带着呕心沥血积累的全部图书收藏，搭乘大唐的商船回国，不幸遭遇海难，葬身海底。

更为耐人寻味的是，圆载在日本佛界的评价并不一致，甚至有人称其为“破戒僧”。这背后的种种纷争与传言，无疑为他的传奇人生增添了几分复杂与深邃。据圆珍的《行历抄》记载，圆载雇用新罗的僧人，试图用毒药杀害圆修和尚，但没有成功。圆载还喜欢在旅馆里说他僧坏话，圆载对圆珍也多有妨碍。

圆载在大唐逗留期间，正好遇到唐武宗在会昌年间发起废佛运动。圆载和许多其他僧人一样被强制还俗，并且有了妻子和孩子。这也被视为圆载在大唐的“破戒恶行”。在我看来，这更多的应该是遭人嫉妒的结果。

圆载的经历，不禁让人感叹人生的意义与追求。（2024年7月16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