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读美国顶刊30：美国尚未争，俄罗斯已成势

编者按：特朗普重返白宫后，美国气候政策出现重大转向。大西洋理事会斯考克罗夫特战略与安全中心地缘战略倡议副主任伊姆兰·巴尤米（Imran Bayoumi）在《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撰文，系统分析了美国气候政策逆转所带来的国际后果，指出受益最大的或许不是美国，而是俄罗斯。人大重阳第30期“速读美国顶级期刊”栏目（点击查看往期内容）特编译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供研究参考。（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7分钟。）

然而，如果特朗普真打算接受气候变暖这一现实，最终受益最大的恐怕不会是美国，而是美国的对手。当前，美国在北极地区无论是在防卫能力还是在经济开发准备上都明显不足；而俄罗斯在该地区已拥有显著的军事存在和基础设施。政策上对气候风险的重新定位，也意味着美国将拱手让出在全球气候议题上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印太地区。

2025年3月初，曾在第一届特朗普政府短暂担任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副助理部长的前特拉华大学教授大卫·勒盖茨（David Legates）表示：“我几乎可以肯定，根据我们目前所知，二氧化碳并不是一种‘邪恶的气体’。”他反而称其为“对地球生命有益的气体”，并主张高温环境优于寒冷气候。

勒盖茨的说法与俄罗斯政府在2020年发布的一份官方文件有相似之处。该文件提出一项战略，旨在利用气候变化带来的机遇，同时推动俄罗斯的经济与人口适应变暖趋势。如今，北极地区的发展态势正在不断朝着有利于俄罗斯的方向演进。

在北极，融冰正使白令海峡和巴伦支海等海域更加通航。升温也让资源开采变得更容易。美国地质调查局估计，北极可能蕴藏多达1600亿桶石油和全球30%的未开发天然气储量，尽管开采仍面临后勤与环境挑战。

特朗普显然将北美北极地区的石油勘探视为美国的一项潜在红利。阿拉斯加的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预计蕴藏57亿至160亿桶石油。为此，特朗普发布了“释放阿拉斯加极致资源潜力”行政令，开启该保护区的石油与天然气开采。

然而，当美国才刚着手扩大该地区能源生产时，俄罗斯早已占得先机。莫斯科的液化天然气与石油开采项目已进入关键阶段，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 Rosatom 几乎完全控制了北方航道，这一航线对俄罗斯北极能源出口至关重要。中国也在这些项目中投入巨资，成为克里姆林宫的重要合作伙伴。

除了能源外，克里姆林宫还将北极变暖视为扩大粮食产量的关键机遇，因气候变化将使更多土地具备耕种价值。随着农业产量增长，俄罗斯在全球粮食供应链中的角色也日益重要。2022年至2024年，俄罗斯农民生产了创纪录的谷物，并以低价出口至全球。

与此同时，美国还在努力建设北极军事基地与破冰船，但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早已稳固。路透社2022年的一篇报道指出，俄罗斯在北极军事能力方面领先美国至少十年。截至2024年，俄罗斯在北极拥有12个军事基地和16个深水港；而美国在北极圈以北仅有一处军事设施（位于格陵兰），另有一处在阿拉斯加诺姆的深水港尚在建设中。

特朗普若将气候变化当作一个开发阿拉斯加能源的机会，确实可为美国带来一定经济回报；但真正已经在经济与军事领域完成战略布局、最能从全球变暖中获利的国家，是俄罗斯。

在北极之外，美国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政策重构也可能削弱其在与中国竞争影响力时的战略地位。太平洋岛国将气候变化视为生存性威胁：海平面上升正威胁淹没多个岛屿，海洋变暖与极端天气导致渔业资源锐减，次生影响还包括旅游收入流失与人口迁徙压力激增。

美国若希望在该地区增强存在，就不能忽视当地国家对于应对气候危机的现实需求。这一点，特朗普政府其实早已有所体会——在其首个任期内，多国太平洋岛国曾因美国退出《巴黎协定》而转向与中国签署安全与经济合作协议，明确表示华盛顿在气候议题上的立场是其做出转向决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也并非所有国家都反对特朗普政府在气候政策上的转向。在今年的“非洲能源发展峰会”（Powering Africa Summit）上，美国能源部长克里斯·赖特（Chris Wright）表示：“让非洲国家停止开发煤炭，是毫无道理的。”他主张，化石燃料对于非洲摆脱“能源贫困”是不可或缺的。

这种观点也得到了非洲多国领导人的呼应。南非矿产资源与能源部长格维德·曼塔谢（Gwede Mantashe）就曾表示，南非将继续依赖煤炭来缓解能源短缺问题。对特朗普而言，这种政策态度可能为他与寻求扩大化石燃料开发的国家建立更紧密双边关系提供机会。

但将气候变化视为“机遇”而非“风险”，将可能使华盛顿在全球格局中处于不利位置。在北极地区，能源开发或许带来一定回报，但美国并未做好与俄罗斯展开全面竞争的准备。美国、加拿大、芬兰三国合作推动的破冰船联合建设计划（Icebreaker Collaboration Effort Pact）以及北美防空司令部现代化努力，是应对俄罗斯与其他地区对手的重要第一步，应继续推进，无论未来是否扩大北极资源开发。但这类合作也正在受到威胁——尤其是在特朗普反复抨击加拿大的背景下，加拿大已在重新考虑与美国的国防采购协议。在当前地缘政治紧张形势下，攻击盟友将直接削弱美国自身在战略前沿的部署能力。

在印太地区，所罗门群岛就是一个典型案例，展示了当美国在气候议题上放弃国际领导角色时可能发生的结果。第一届特朗普政府虽然退出了《巴黎协定》，但当时仍承诺会继续与各国合作、协助它们实现环境目标。然而，随着特朗普再次宣布退出该协定，外界开始怀疑美国是否还会继续推动这些目标，更重要的是，各国是否还能信任美国会兑现承诺。

将气候变化视为发展“机遇”是一种可能路径，但充其量是一种高风险策略。如此做法不仅会暴露出美国在北极准备不足的事实，也将削弱华盛顿在全球争取影响力与支持的能力。如果特朗普政府决定采纳这种路线，必须清醒认识到该路线伴随显著风险，且所能带来的实质益处微乎其微，甚至可能毫无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