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美柴埠溪
山雨说来就来。暮晚,走出“土家十碗”小饭馆,天空又织起迷迷濛濛的雨线。静君说,下雨好,明天的山景会更加清爽宜人。
这是一家依山麓而建的酒店,有着浓郁的文艺气息。木床考究、圆桌精巧,毛巾扎花别致地绽放在洁白的床单上。屋外的天井摆放着圆桌,方凳,可供三五游人在此休憩、闲话。门口立着一个书架,大多是些闲散书籍,也有孩子爱看的几本童话故事书。无意之间,竟看到张晓风的散文集,这让我心中暗生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大山的清晨,被几声“嘎嘎,嘎嘎——”的鸟鸣叩醒。拉开窗帘,鸟声从对面的树林深处传来。那是一种什么鸟呢?乍听似乌鸦,又似鸭子。细细听来,又什么鸟儿都不像,鸣声自带一丝粗粝,沙哑。叫不上名儿也好,在莽莽榛榛的林野,所遇所见,皆我欢喜,又管他是否是熟识的故人呢?
沐着夏末热烈的初阳,我们走进柴埠溪。柴埠溪有大湾口与坛子口两个景点,我们走的是大湾口。
只见眼前茂林幽谷,奇峰突兀,一条清溪,贯山而行。抬眼低眉皆是绿,堆碧叠翠,汪汪洋洋,浩荡而来。观过湖南张家界的十里画廊,览过襄阳尧治河的重峦叠嶂,对于这享有“华中一绝”的柴埠溪,我还是被深深惊艳到了。
沿着傍崖而凿的石径,迤逦而行。山径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时而开阔,时而仄斜。不一会儿,我便香汗淋漓,腿膝乏力。正欲用手扶住路旁的栏杆,刚刚一触及,湿湿滑滑的,只见扶栏遍布苍绿的苔藓。柴埠溪林木丛生,浓荫蔽日,夏日凉爽宜人,也适宜一些菌类、藓类植物生长。
“哎——唱山歌嘞——”,只听青年诗人袁磊在身后亮起了嗓子。清越的歌声穿越峡谷,激荡山林,令人精神抖擞了许多。再看年已六旬的炳阳轻装简行,健步如飞,早已将我们一行人远远甩在身后。稍作休整,我又拖着身子,气喘吁吁地勉力追赶着前方的友人。
这是一架人造铁梯,近乎垂直的坡度,陡直而下,令人眩晕。五彩缤纷的阶梯共有113级。土家族人有句俗语:走过113,一生保平安。彩梯吸睛,数字吉利,可我的风湿腿一向畏惧登高。于是,我喘口粗气熊在青云梯下,说什么也不肯前行一步了。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望着令人惊悚的青云梯,我的双腿在打颤,脑海里居然还浮现出太白的诗句。
早些年,无数次登高,也无数次在崇山峻岭面前败下阵来。攀过罗田的天堂寨,最后不得不改乘缆车,以致错过云海仙境;登过焦作的云台山,忍痛与遥想中的茱萸峰失之交臂;手脚并用爬上了九华山,后来还是没能登上山峰的“金顶”。
我懊恼地叹息着。小伙子龚健康走过来,卸下我肩上的背包,鼓励我:“刘姐,我帮你背包。我们一起爬,过了这个陡坡,前方就是坦途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有了些许信心。于是,屏住呼吸,扶住栏杆,心无旁骛一鼓作气登上了梯顶。
站在梯顶的扶栏边,山风裹挟着幽林的草木之香,轻抚着我们的额际,面颊,一缕缕发丝,一个个单细胞,仿佛体内所有的活性物质都被山风激活了。
“行路不看山,看山不行路。”在一拱桥处,我们停了下来。这里是拍照取景的绝佳视角,几座山峰奇崛峭拔,巉岩林立,直插云霄。奇峰、奇崖、奇石,天造地设,鬼斧神工,浑然天成。
沿途所见,处处是景。亲密无间的“姊妹山”,惟妙惟肖的“对弈台”,趣味横生的“童子献花”。尤其是栩栩如生的“对嘴石”,宛若一对热恋的情侣,在激情亲吻。
行至一山路拐角,我们坐在石凳上歇息。一位衣着红褂、头戴蛮头帕的土家族老人也端坐于此。只见他皮肤黝黑,双目深邃,脸上沟壑密布。听说土家族人辈分越高,蛮头帕边沿越阔大。我细细观察老人的蛮头帕,可以看出他在当地资历颇深,享有威望。
老人擅歌,为我们唱起了土家族民歌《情人桥头会情人》。歌声浑郁、沧桑,时而高亢嘹亮,时而温情脉脉,像一个故事,又像一个诗篇,讲述了土家族人漫长的时空变迁,以及它独有的风华日月。
近看老人的衣着,红褂黑裤,衬襟配饰蓝黑红三色相间的图案,其蛮头帕上也装饰着这种图案。这便是土家族的西兰卡普土家织锦。
土家织锦又叫打花铺盖,受到土家族人民的珍爱,视之为智慧、技艺的结晶,被称作“土家之花”。过去土家姑娘出嫁时,都要在织布的机台上制作美丽的西兰卡普,作为陪嫁的嫁妆。
和老人话别后,我们又蜿蜒蛇行于山林之中。灿烂的阳光宛如飘飞的蝶翅,山中斑斑驳驳,闪闪烁烁。向下俯瞰,峡谷神秘,深不见底。遥看远山,奇峰异石,壁立峭拔。近在咫尺的则是茂林佳木,蜂蝶翩跹。也有银杏、八角枫、野生猕猴桃;也有蜡莲绣球、盐肤木、象鼻藤。一路上,目不暇接,手机的“形色”软件都忙不过来了。
在暖暖夏日的山林,一行人走过悠悠得乐桥,穿过洇洇女儿洞,沿着曲折悠长的石径,走走停停,看看拍拍。我们似乎在山中画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了来时的景区入口处。
彼时,山林中又清晰地传来“嘎——嘎——”的鸟鸣。这只神秘莫测的大山之神鸟,莫非一直陪伴在左右,和我们一起看过九天云海,嶙峋奇峰?
我正独自奇思幻想,一个声音柔美的土家阿妹又引领着一队游客进入景区,她的解说词宛若一首山歌:
“白溢寨的米,红溢坪的烟,柴埠溪的姑娘赛神仙……”
细瞅阿妹,实在妥妥一个美人。身形窈窕,容颜娟秀。弯弯的两撇黛眉恰似用柴埠溪的奇峰染过,白白润润的面颊恰似用柴埠溪的白云拭过。
同行的诗人炳阳不禁感叹自己韶华已逝,不然便要深居此山,觅得一土家阿妹为妻,共度余生。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自天地造物以来,阴阳合卺,男女相悦,爱情本是人间美事,也是人类繁衍生息、薪火相传的火种。勤勉、坚韧、聪慧、质朴的土家族人民世代生活在五峰这片圣灵之境,源远流长、璀璨夺目的土家文化濡养了一代代土家儿女。五峰的历史画卷正如贯山而行的柴埠溪碧水,涓涓清流,洋洋汤汤。
临别,匆匆作诗一首,也是我对钟灵毓秀的柴埠溪山水,对热忱好客的五峰人民,致以最深情的赞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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