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鸟粪秘鲁人使用超千年 “白色黄金”有怎样的前世今生？

在秘鲁海岸线外的岛屿上，举目望去，嶙峋的岩石被层层灰白色物质覆盖——这不是积雪，而是堆积千年的鸟粪（Guano）。当地人称之为“白色黄金”，它曾是印加帝国农业繁荣的秘密，是19世纪全球贸易的热门商品，甚至成为多场战争的导火索，也是如今全球化肥供应紧张背景之下再度备受关注的资源。

Guano来源于秘鲁沿海岛屿上栖息的秘鲁鲣鸟、秘鲁鹈鹕和瓜纳伊鸬鹚等海鸟的排泄物。它们主要栖息在秘鲁沿海的钦查群岛、洛沃斯群岛和瓜纳佩群岛上。由于秘鲁沿海气候干燥少雨，这些鸟类的排泄物得以长年累积，在岛屿上形成了数十米甚至上百米厚的Guano层。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海鸟粪便实则富含氮、磷、钾等植物生长必需的养分，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优质的天然肥料之一。

秘鲁使用Guano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印加帝国时期。印加人早早就发现了Guano的肥效秘密。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印加王室会指派专人负责将鸟粪运往安第斯山区的梯田农田，经过简单的晾晒处理后撒入土壤中，以提升土壤肥力。在安第斯山区的梯田农业中，鸟粪被广泛用于种植玉米、土豆和藜麦等作物。

在印加社会中，Guano不仅是一种重要的农业资源，更被赋予神圣的意义。为了保护这一“神圣之物”，印加人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比如禁止在鸟类繁殖季节登岛，更不允许捕杀海鸟，否则将被判处死刑。这些措施不仅确保了农业生产的可持续性，也成为世界上最早的生态保护法之一。

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进入南美，也将Guano的使用方法带入欧洲。随着19世纪工业革命的推进，欧洲和北美农业对高效肥料的需求急剧上升，秘鲁的Guano迅速成为全球贸易的抢手货。这一时期被称为“鸟粪时代”（The Guano Age）。最初，采集活动主要集中在秘鲁，随后扩展至纳米比亚及多个太平洋岛屿。1830年起，秘鲁政府开始大规模开采和出口Guano，在1840—1870年间，出口了超过1200万吨鸟粪，主要运往欧洲和美国。当时，Guano的经济价值甚至超过黄金。Guano贸易一度占秘鲁财政收入的60%，秘鲁也因此成为当时全球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而这一“白色黄金”也引发了激烈的资源争夺战。包括英国、美国在内的多个国家为了保障鸟粪供应，不惜远赴海外抢占岛屿。

Guano的经济价值不仅体现在农业领域，也体现在军事工业领域。由于Guano富含硝酸盐，可用于制造火药，它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争进程。随着19世纪末德国科学家哈伯发明人工合成氨技术，化学肥料逐渐取代了Guano，这一昔日的“白色黄金”逐渐失去市场主导地位。

历史上对于Guano的过度开采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破坏。19世纪中叶，秘鲁沿海及岛屿曾栖息约5300万只海鸟，到2011年，这一数字骤降至420万只。鸟类的寿命较长，每年一般只产一到两枚蛋，若在繁殖季节受到过度干扰，许多鸟类会放弃巢穴，导致种群数量锐减。如果Guano被大量采掘，鸟类便会失去筑巢的基础，也进一步导致了生态环境的恶化。19世纪时岛上的鸟粪层曾厚达45米，目前，大多数岛屿上的鸟粪层仅剩不到一英尺。

时间流转来到Guano的“今生”。虽然仅剩的鸟粪资源已经十分有限，但在全球对化肥需求日益增长的背景下，这些残存的鸟粪仍被视为珍宝。自俄乌冲突爆发之后，化肥价格飙升，全球化肥供应链遭受冲击。在秘鲁，化肥进口价格从每袋15美元上涨至58美元，使许多小农难以承受。为此，秘鲁政府重新审视Guano的价值，试图通过海鸟粪来替代化肥，然而，秘鲁一年仅能收集到3万到4万吨Guano，仅可满足该国5%至10%的化肥需求，这对该国240万中小规模的农户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但与19世纪不同的是，如今的Guano开采已受到严格的环保限制。秘鲁政府设立了国家鸟粪岛屿保护区和鸟粪管理公司，并实行“鸟粪开采轮换制”，即严格控制开采时间，避开鸟类繁殖季节，同时限制采集区域，确保Guano有足够时间自然恢复。此外，政府禁止在生态敏感区域使用重型机械，工人只能手工采集，以减少环境破坏。

在Guano资源开发的同时，秘鲁的环保组织和科研机构也在探索可持续利用的模式。例如，科学家正在尝试提取Guano中的微生物，制成更高效的生物肥料，以减少对鸟类栖息地的影响。此外，一些社区开始建立“鸟粪合作社”，由当地渔民和农民共同管理Guano资源，确保经济收益与生态保护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