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春姗姗来 ■作者：虹化玉（加拿大）

《文舞霓裳》文学专栏  第443期

【作者 虹化玉】本名于厚德。在国内曾于省市报刊发表过诗歌散文。定居加拿大后，文章刊登于 《嘉华时报》、《侨报》、《世界日报》等报刊。

加拿大位于北美最北部，春天似乎来的也晚。有人说，加拿大春天总是迟到早退，残冬又缠绵恋栈，夏季却倏忽而至。人们还未来得及享受一下春天的美好，春姑娘即转瞬归去，真是刹那芳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怨春的遗憾之情假于辞色。   

诚然，加拿大这北国之春，脚步迟迟，步履姗姗；望尽天涯路，不见美人来。但是，只要你稍加留心，你就会发现，这北美之春其实亦是如约而至的，并会给你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使你感知加国的春天自有其独具的特色和魅力。

刚到加国哈密尔顿（Hamilton）那年，惊蛰甫过，冰雪未消，草木萧疏。我走在街区行道上，一家庭前园地残雪中，几点鲜绿，引起我的注目，趋前细看，原来是剑尖般的绿芽，一簇簇，赫然顶雪破土而出。二、三天后，这里，那里，一簇簇绿色中，又现出一个个乳白色尖尖角，原来此物已孕出颗颗玉蕾。转过两天，即见绽放了，五片瓣，金丝蕊，一种精致的小白花。此花也许是此地独领春气之先的第一花吧，给我的是最初的惊艳。是花不知其名，我即称她为“凌雪化”。每年见到凌雪花，我就知北国之春亦如约而至了。让我感动的是，她那么细小，却能凌寒破雪而开，真是一股强韧的春的生命力哦。

还有孩子们，看那些上学的少男少女，寒气料峭中，已着起短裤薄衫,色彩鲜艳，欢笑跳跃着走去。而俏丽的女士，竟亮出秀腿，穿起裙装；这让我不由想到，春天已来到他们身上，或者应该说，春天已从他们心里生发出来了。

立春之后，候鸟先后翩然而至。雁队唳空高歌，在蓝天写上巨大的人字，响亮地通告人类春天的到来。草地公园，首先见到玄鸟，一种羽毛油黑，身段细长苗条，尾巴修长的小鸟，它似来得最早，春风凛冽中，喜欢上下翻飞滑翔于晴空，似在尽情享受春来的欢乐。随后是罗宾鸟，亦称知更鸟，红肚褐羽，黄喙白眉，初来时常躲在树间，“叽嗷叽嗷”地叫，连续地叫，不停歇地叫，似在呼唤着春天，我因之又名它为“叫春子”，听着它竭力地叫声，就想起“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的诗句，而对它格外怜惜。紧接着，更多的鸟来了，各种叫声各种颜色的鸟儿越来越多，有红色鸟，有蛋青鸟，有翠蓝鸟。翠蓝鸟体形修长，长尾羽间有一雪白长翎，蓝白互衬，十分漂亮。它似乎自知高贵，翩翩飞上枝头，辄不停地跳跃飞窜，似不允你对它瞩目超过五秒钟。各色鸟儿飞栖树稍枝头，光秃秃的树上，一时间，恍若开出了花，长出了叶。有一种鸟的鸣声：“镝溜-镝溜-镝镝溜-欧——”，旋律格外悠长，有一点忧伤，婉转悠扬，十分悦耳。但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颇为遗憾。还有一种小小鸟，比蜂鸟稍大，羽毛鲜丽，鸣声“晶、晶、晶”，短而促，亮而切，有如短笛。朝阳中，走进公园或街区，可见鸟儿嬉戏林间，可闻鸟语处处，或啁啾低语，或引吭高歌，一片鸟声喧阗。动物学家说，春季是鸟儿恋爱的季节，鸟鸣声才如此热烈动听，因为这是它们唱给情人的恋歌。诚哉斯言。但在我们人类听来，这不啻是一阕阕迎春曲，或一首首迎春交响乐。

“春风不刮，杨柳不发”。春风是春的使者，和煦的春风越吹越柔，像母性温暖的手，在抚爱万物，唤醒万物，也在温柔人们的心。春风又携来春雨，春雨淅淅沥沥。丝雨轻若梦，润物细无声。但这里的气候有如小孩脸，说变就变。即如去年春分已过近十天，骤然风雪大作，来了一场烟泡雪。有人说，这是季节的背叛，投降寒冬了。但有道是：“风雨送春归，风雪迎春到”，这暴风雪或许正是催春的锣鼓；又分明这是青春的躁动，十足春的一种气象。果然一夜过后，雪霁天晴，艳阳朗照，春雪化为一泓春水，染绿着草地，滋润着花木。踏上溪间小桥，听溪流淙淙，是春的足音，亦是春 的吉他在弹奏。有时一夜暖雪忽来，翌日窗外，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好美丽的雪凇；或一阵冰雨骤至，朝阳中却见琼枝玉树，如银似金，迎太阳一望，晶莹璀璨，闪闪放光，宛如树冠缀满天上的星。这皆是北国之春迷人的一种风景。

在春风春雨滋润下，在鸟儿歌声呼唤中，草绿了，树青了，北国之春一步步走来了。杨柳鹅黄，枫蕾胭红，玉兰爆出满树毛茸茸银灰色的花骨朵，落叶松枝条凸出一排排细如米粒的绿芽，丁香已初现丁香结，而迎春花、水仙花正含葩待放。北国之春，恰如“北方有佳人”，倾国倾城貌，身段颀长，腰际线特高，美腿修长，步履姗姗，款步而来了。她可容我们尽情欣赏，欣赏她 每一足步婀娜，每一莲步轻盈，每一舞步迴环；可任我们充分品味她，品味她独特韵致和佳处，品味她的妩媚和曼妙。

中国的江南春，二月一过，即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繁华艳丽。虽有它的好，但也显得过于热闹纷繁，让人应接不暇。而加国这北国之春，如此有节奏，有步骤，按天地自然节律，循序而渐进，次第而来。她犹如一幅画，用笔或轻点，或皴染，由淡而浓，由疏而密，由简而繁，最后五彩臻至，美轮美奂。

谷雨一过，北国之春的脚步倏然加快，只见该发芽的发芽，该抽枝的抽枝，该孕蕾的孕蕾，该含苞的含苞。大地绿色渐浓。迎春花水仙花争先开放，金灿灿一片，或蓝或紫的 风信 子也不甘人后，成串地花开。树绿了，山青了，水亮了，处处春意盎然，大地一派春色，春满人间世。

及至暮春时节，已届立夏前后，春雨殷勤，就像上天打翻了五彩盆，顷刻间染得大地红的红，绿的绿，赤橙黄绿青蓝紫，犹如彩虹落人间。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缤纷绚丽。蜂飞蝶舞，花香鸟语。郁金香举杯欢庆，丁香枫花撒播着馥郁。街区流香溢彩，蜜香扑鼻。春的色香味俱足。时乃北国之春最华丽的盛宴，最热烈的集会，最繁盛的春的高潮。此刻，也请盼春的的朋友们，过一把北国之春的瘾吧！

正如人生的美好，不只在结果，更在过程；要感受北国之春的美好，就要关注其整个身段，注视她的每一个脚步，并要从春初的一萌动开始。“待到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倘作上林看花人，你将辜负多少春光，错过多少春的旖旎啊。容我赘言一句：往往不是北国之春辜负了人们，而是人们辜负了北国之春。袭用张爱玲女士那句名言句式，应道是：“看春要趁早”。

看加拿大的北国之春，尤其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