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世存：猪在笑 蹦蹦跳

猪在笑 蹦蹦跳（短篇小说）

                 傅世存

龙年初，一声闷雷在朱家湾的上空炸响，因为有个作家傅世存写了篇小说，栩栩如生的描绘了在朱家湾出了件奇事，一头猪不但长到了十万斤而且这头猪还会笑，还会说话。

当然，说的是猪语，只有他们家族的人才能够听明白，也只有他们家族的人才能够将其翻译成汉语。

这就惊动了省长，要亲临朱家湾的原因，大千世界，奇闻异事，隐形物质，量子纠缠，高科技的机器人，阴阳转世，机器人怀胎，发电十亿度，用电量十三亿度，以及引进艾滋病人到华夏大地来上学，来就业，在各类信息发达的今天，听的人都见怪不怪了，都麻木甚至冷漠冷血了。

但是，当省长那天在办公室里听到秘书的惊呼，禁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声，出了啥事情？值得这么大呼小叫的？秘书颤抖的说，省长啊！这事情比发现了秦始皇的陵墓还让人惊叹啊！比人类登上了月球还令人惊叹啊！你看看，在咱们省文联办的杂志上，发表了这样一篇小说《猪在笑》，说是一头猪长到了十万斤，而且还会说话，说猪语……

秘书还要往下说，被省长嘿嘿地笑着打断了，省长说，小说的事情你也信？文学艺术嘛，都是虚构的，假的。

听了省长的话，秘书辩解说，话倒是这样说的，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可是，你看看这个短篇小说，地名是咱们省内的朱家湾，人物是朱家湾的会计、支书、村委会主任，还有朱家湾村的小学教师，地名，人物，事件，活灵活现的，好像描述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不由得人不信……

秘书的话还没有说完，省长说，那还不简单？你安排一下时间，咱们带几个人出去转一转，看一看，转转，看看，事情不就清楚了？再说了，成天繁忙的公务，开不完的会，念不完的文件，这事那事的，你抓紧安排一下，岔一岔，让我也缓冲一下。

好的，我来安排，你看是安排在一个月内的时间呢还是半年内的时间？秘书犹豫不决的语气向省长询问道。

具体的时间嘛，还是你来定。当然喽，为了尽快的满足你我的好奇心，时间当然是越早越好哦。

好的好的。

听了省长的话，秘书连连点头称是。

可是，令秘书头疼的是他没有想到省长的出行是那么的艰难？程序是那么的繁琐？

首先，要经过省政府的集体讨论，要经过保健医生的认可，尤其是安全保护，那是重中之重。比如住什么样的宾馆？住几楼？是把整栋宾馆用便衣警察包围起来，还是就住在房车上，虚晃一下，给人以省长住在宾馆里的印象？还有，喝什么样的水？吃什么样的饭？喝什么样的饮料或者什么样的酒水？由什么样的人陪同？陪同需要多少人？哪些人可以站在省长的身边？距离是多少米？是里三层保护还是外三层保护？是当地的公安保护？还是从省上专门抽调专业的人员保护？还有，如果遇到了上访人员怎么办？如果出现了有访民拦车喊冤怎么办？

真是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吓一跳。

秘书是从科技部门为解决级别问题来任职的，级别虽然是副厅级秘书，但是，从来没有接触过领导这样的出访。

面对省长这样到朱家湾的出访前提，愣住了。

虽然说现在到处都安装了监控，但是，监控是死的，人是活的。谁敢保证没有犯罪嫌疑人在某个时刻手持凶器对省长下手？发泄他们对社会的不满，对政府的仇恨？

因此，省长的出行讨论了好几次，由于安保的方案倍受争议。

摆在大家面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朱家湾地理环境的考察，这个朱家湾的地质结构怎么样？会不会发生泥石流？会不会发生地震？以及其它地质灾害？

于是，省政府会议决定，先派地质专家到朱家湾进行前期考察，近期内朱家湾有没有可能发生地震？发生泥石流？发生山体坍塌？发生山体滑坡等一系列问题。

省长听了秘书的汇报，气的脸色发青，说，难道世世代代住在那里的老百姓不怕地震、不怕泥石流、不怕山体坍塌、不怕山体滑坡？我一去了，就是担心这也不保险，那也不安全？我们的心里还有老百姓吗？还有人民的安全吗？

听了省长一连串的发问，秘书苦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首长的安保措施不能改变，这是有规定的。至于是成文的规定还是没有成文的规定，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都在这样做，也算是潜规则吧？再说了，大家也是对首长出行的安全负责，万一出了不安全事件，谁能够承担责任呢？承担的起吗？

唉！听了秘书的辩解，省长叹息着说，不知道人家外国的首相骑自行车上下班，是怎么实施安保的?坐地铁还没有人给让座，回到家里还自己去集市买菜，难道人家不担心安全？难道我们就这么的不自信，疑心我们的人民会把领导他们的人暗害了？

秘书听了省长的话，哈哈大笑着说，省长啊！难得你有这么一片好心。可是，可是的下面我就说不上来了，私下里，我倒是听到我的父母亲在家里面议论说，那么多的警车开道，那么多的警察站岗，何苦呢？既然是人民的领导，代表着人民的利益，为什么那么的害怕人民呢？想想看，人民会暗害他们吗？杀头猪还能够吃肉，杀了那些领导，能有什么好处吗？什么好处也没有哦，因此，领导出行完全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把人民当敌人似的，封建社会还微服私访呢？还能够听到人民的真话呢？还能够真正的了解人民的真实生活状况呢？

听了秘书的话，省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半天没有做声。

时间就在等待中过去了。

令省长和秘书没有想到的是，省政府办公厅安排了四批地质专家对朱家湾的地质结构进行了详细的考察，从立项、审批、到资金、到人员的落实，已经过去了半年，各项费用已经支出了五千万。而朱家湾的人口是一千三百余口，仅此一项钱财平均到朱家湾的人头上，就是一人近四万元。

当然，这个账我们是不能这样算的，我们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如果我们不能保障首长的安全出行，我们要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呢？对领导出行的事情，我们不能算经济账，我们要算政治账。

听了秘书的汇报，省长婉转的对秘书说，这个账我们应该事实求是的算，而不是事实是求的算。脱离了经济，要政治有什么用？是吃饭重要还是口号重要啊？我一个人去考察一下朱家湾，而且考察的动机还是你提出来的，就想去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一下子就花掉了人民那么多的钱，这样的事情，要是让人民知道了，还不把我们骂死。算了，去朱家湾的事情就免了吧？

省长啊！你说的好听，这事情怎么能够免了呢？秘书胆怯而又据理力争的样子盯着省长说，朱家湾那里已经筹资把通往山顶的路都修通了，硬化了，加宽了。连厕所都建成豪华的了。厕所门都装了人脸识别系统，你要是不去，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再说了，安保人员已经把与朱家湾相关的人口，全部做了调查，已经将四万人口做了系统甄别，你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何况，五千万元的前期费用已经支出了。

啧啧……怎么弄成这样啊？这不是原子弹打蚊子，大题小做，劳民伤财嘛！值吗？

嘿嘿，当地老百姓可高兴了，一听说省长要来，有的人激动地几天几夜睡不着，甚至有个瘫痪了多年的老太婆，一听说省长要来，竟然从床上站起来了，嘴里直喊天呐天呐！这是多么大的事情啊！我们朱家湾世世代代，哪儿来过这么大的官？我老太婆真是前世辈子烧了高香，能够在这辈子见到这么大的官？这真是我的福气哟！当然喽，我们的好好儿感谢我们朱家湾出了头长到十万斤的猪，如果没有这头猪，如果这头猪不会讲话，能够把省长吸引来吗？这真是头猛猪、天猪、金猪，功劳盖世的神猪哟！省长那天来了，一定要让我去看看，我现在都急的蹦蹦跳啊！

省长听了秘书的话，似乎就看到了老太婆站在自己身边似的，眼前，就闪现出自己的奶奶，自己的母亲，那种慈眉善眼的模样儿。

于是，一副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的表情说，啥时间我们的老百姓不在把我们当神一样的敬着就好了。其实，我们也是人啊，有血有肉，也一样的吃喝拉撒，也一样的有七情六欲。

秘书说，那怎么行？人分三六九等，官分三六九品，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哟！想当年你当县委书记，除了专职司机之外，你有专职的保健医生吗？有专职的生活秘书吗？有专职的工作秘书吗？有特殊的商品供应吗？

听了秘书的话，省长嘘的长出了一口气，不在吭声。因为，眼下的所有配备，都是按照你的职务大小安排的。好像官大了，饭量就大了，身体就金贵了，这也不能吃了，那也不能喝了。

正在这个时候，省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秘书接了过来，还没有等到开口，对方就笑着说，大秘书呀，怎么不在自己的办公室，而且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害我们好找，没办法了，只好把电话打到省长办公室了。

秘书一听，是楼下省政府办公厅的孙主任打来的，回应说，我的大主任啊，有什么指示哟？

孙主任在电话里面笑着说，你怎么作践起我来了，我还敢给你这个大秘下指示啊！只是我告诉你，省长去朱家湾考察的事情确定了，我让办公室给你把文件送上来，具体的时间嘛你和省长商量。

省长听了秘书接听的电话，觉得自己好像被绑架了似的，那么，谁绑架了他？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每个人都是绑架他的人。

 可是，那些无权无势的房奴，医奴、银奴、学奴、甚至连食品安全都缺乏保证的人，能够绑架他吗？

那么，究竟是谁绑架了他呢？

他陷入了深深地不安和反思中……

就为了秘书的一声惊叹，就为了自己的好奇之心，去看看那头十万斤重的肥猪，去听听猪的语言，以证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是，这一切值吗？

依照秘书所言是值得的，拉动了当地的经济，刺激了消费。

但是，在他看来，用这种形式来拉动经济，不但是饮鸩止渴，而且也是荒唐甚至是荒诞的……

终于，省长到朱家湾视察的日子到了，只见长长的车队，警笛呼啸，人们只能远望而不能近看……

沿途的大街小巷，可以说是万民空巷，只有便衣警察、武警、报社、电台、电视台的记者们前呼后拥的……

到了朱家湾，只见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齐刷刷的站成两派，挥舞着鲜花，高喊着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欢呼着………

看到这样的场面，省长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也是小朋友这么大，也是站在人群里面高呼着这样的口号。至于欢迎的是谁？为什么要欢迎？他都记不清了。只是感到这样的仪式在一年一年的重复着，一代代的重复着……而自己现在所扮演的，也就是自己当年所见的大人物，在自己的记忆里已经很快的被淹没了，更不用提历史的记忆了？

但是，当看到少先队员们的脸上洋溢着如手中鲜花般的笑容，省长不由自主的将右手挥了起来，并大喊了一声，小朋友们好！

接着，就像大家在影视作品里面常见的那样，首长好！首长辛苦啦的呼声将整个朱家湾的空气都震动了……

终于，欢迎仪式结束了，省长在秘书和安保人员的陪同下，走进村部的会议室。落座后，省长环视了一下整个会议室的内外，除了标语、茶杯、水果以外，并没有看到自己本次之行所要看见的那头十万斤重并会笑会讲猪语的尤物。

秘书从省长的眼神里面似乎读懂了一切，于是，对陪同他们的县委领导耳语了一番，县委领导马上找到了乡里的领导，乡里的领导听后笑着回应说，这有何难？猪就在村部后边的场地边，由于来参观的人太多，场面小了容纳不下，这不，经村委会研究决定，就将这头招万人喜欢的肥猪、不，是巨猪，让它在后边的大场地里面让游人观看，并合影留念，这也是村委会一笔不小的收入哦！这的感谢作家哟！要不是作家写了《猪在笑》的故事，谁会来我们朱家湾啊？

听了乡里领导的一席话，省长有点急不可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一头猪这么的招人喜爱？甚至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这不是让人敬仰吗？

可是，让人去敬仰一头猪，这不是荒唐荒诞甚至令人啼笑皆非吗？

但是，如此奇闻异事就发生在眼前，那么，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头什么样的猪呢？

在当地县委领导、乡里领导、村委会领导、警察、和报社、广播电台、电视台记者的簇拥下，省长终于看到了眼前的猪，高高大大的，一双眼睛就像两个吃饭的瓷碗那么大，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忽闪着，个儿甚至比成年的大象还要大，四条腿就像四根柱子，直挺挺的矗立在那里。人站在面前，甚至要仰视才能够看到猪头……

只是，面对这样的巨猪，省长突然产生了逆反心理，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县、乡、村三级干部，他们都是自己的下属，老百姓养着他们。

可是，却用橡胶充气了这么巨大的一头肥猪、巨猪，而且还让作家捕捉到了这一滑稽荒诞事件，创作成了小说，这样离奇的事件如果流传到后代，真的不知道子孙们会怎么样的嘲笑和耻笑我们的这个时代呢？

省长正在这样想着，却没有想到这里盛产一种老鹰茶，喝了减肥、降血脂、防癌、抗癌等，刚才在会议室里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现在，突然内急了。

秘书听到省长要上厕所，急忙带着省长往出走，经安保的指点，秘书与省长刷脸进了洗手间，省长刚刚尿出来，安保急忙用瓶子接住了。

省长尴尬的望着安保说，啥意思？

安保说，省长啊！我们是安保，不是保安。我们要对你的一切人身安全负责啊！这是你的职位决定了的，也是我们的职责决定了的。你想想，如果你的小号（尿液）留存在了这里，被敌特份子掌握了，拿去检测、化验，查出你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之后，再研究出针对我们领导人身体不利的因素，我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人民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给国家造成的损失就大了……

安保还要往下说，省长已经尿完了，安保想去抖省长的龙根，并帮省长提起裤子。

省长下意识的用手挡了回去，并自嘲的说，领导尿个尿都那么重要，那要是大方便一下，还不的研究个方案，什么时间如厕？什么时间解裤？什么时间下蹲？什么时间开始排便？有那么多的繁琐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秘书听了省长的话笑着回音说，省长啊！还让你给说准了，几年前，江西瑞金籍青年诗人刘傲夫不是写了一首《与领导一起尿尿》的诗吗？记得是这样说的：厕所里只有两个立便器、我正尿着，领导进来了，与我并排站着开尿。气氛有些沉默，我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我说，领导，你尿尿，也尿得这么好。

省长听了说，我理解，扭曲的社会形态，扭曲的人格，就诞生了描写病态社会的文学作品。只是，不知道鲁迅先生如果活着，面对这样的现实社会，恐怕都不写了，气死了……

省长边说着与安保、武警、秘书一行走出厕所，只见从厕所门口到矗立巨猪的道路两旁，已经被安保的人员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的严严实实。

看了此状，省长拍拍秘书的肩膀说，罢了罢了，打道回府吧？看了眼前的猪，恐怕不止十万斤，我看百万斤都有啊！那么高、那么大，谁敢说没有一百万斤呢？只是没有听到猪语，也没有看到猪笑，我看就不听了、不看了吧？说是猪语，可是，哪一句不是人说的呢？

听了省长的话，秘书连连点头说，官大就是水平高啊！我看了这样的猪，总觉得是遭到了戏弄，遭到了作家的戏弄。可是，没有这样的现实生活，作家怎么可以虚构出如此离奇的故事呢？难道我们是生活在虚拟的世界里、生活在蒲松龄笔下《聊斋》的世界里？

省长听后，思考了半天，满脸严肃而又若有所思的反问秘书，你说呢？是还是不是呢？

              2025年1月2日

 

作者简介：傅世存，男，中国陕西省安康市人，1977年考入陕西理工大学中文系，获文学学士学位。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400余万字。创作长篇小说六部、电影文学剧本《天下法源》一部，发表了新中国成立后安康市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殒落》，2024年长篇小说《鲤鱼山血泪》由美国南方出版社出版。创作短篇小说、散文若干，2023年3月作品《桂花溪记》被收入全国两会特刊献礼杂志《流芳中国》，同年7月在第八届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高峰论坛暨2023“文化自信”年度人物盛典中，荣获2023文化自信年度人物。作品《竖起脊梁立行 放开眼孔观书》被收入该年度会刊，被誉为一个中国式的马克·吐温，作者系安康市首位专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