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冰：忆张素我先生

在网上挑选书籍时，无意间看到了张素我先生的《幽草晚晴集》，封面上熟悉的照片，慈祥的容颜，使我想起与素我先生交往的往事，内心一热，时光仿佛就在瞬间回到了初次与她相见的情景。于是便买下一本以作对先生的另一份留念。张素我先生是著名爱国将领张治中将军的长女，民主党派知名人士，退休前为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我因采访素我先生，几次到她北京崇文门外大街家中拜访。

在我离开京城那年的12月2日，在澳洲惊闻老人逝世的消息，我的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自那以后，每次回国，在书房中翻到老人送给我的照片，我都会思绪万千。照片上的先生总是微笑的，似乎是自家的祖母般亲切。

初次登门拜访素我先生，是北京的一场小雪后。素我先生住在北京崇文门外大街22号，出了地铁口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天，我出了地铁口刚好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10分钟，这样就不至于迟到。

于是，就慢悠悠到了楼下，待到约定的时间即到，就上楼去。开门的是先生的保姆，她礼貌地引我进门。记得素我先生给我介绍过保姆似乎姓胡，来自她的老家安徽。那时，素我先生已经准好，坐在客厅里等候。她精神矍铄，神态静雅，见到我，就站起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请我坐下。客厅里摆放着很多张治中将军的照片。那时，张素我先生已经85岁，身体很瘦，但是思维敏捷，条理清晰，讲起过往，对每一件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她生于1915年，1935年，20岁的她于南京金陵女子学院肄业后留学英国。她说一开始到英国的时候，英语不好，她并没有像其他的中国留学生一样，专门与同胞在一起，为了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她居住的地方周围都是讲英语的人，语言提高得很快。1937年秋，抗日战争爆发后，她应父亲张治中将军之命，从英国回到祖国参加抗战，开始为祖国的解放事业而奋斗。

她给我看了很多老照片，仿佛在引我走进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她指着一张穿旗袍的照片说：你看那时候的我还有点胖。其实，照片上的她穿着素雅的旗袍，眼睛很有神，青春靓丽。她给我讲过很多亲历历史，她父亲与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与少将张学良的交往；与蒋介石与宋美龄等。第一次采访结束后，我很快把文章写完，并与先生约定了再次登门的时间。那一天，是早上9点，她让保姆为我准备了一份早茶，英式甜点，一定请我与她一起吃。甜点装在一个小盘子里，我看到素我先生轻轻地拿起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点，温婉雅致。素我先生一直保持着读英文作品的习惯，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到采访她的镜头，正在读一首英文诗。那个镜头直至现在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把文章给她看，先生看得很认真，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并夸奖我写得好，她很喜欢。

我采访她的文章《张治中将军长女张素我的平凡人生》很快就在《团结报》发出，是素我先生先看到并打电话告诉我的。电话中，她再次说:很喜欢你的文章，写得很好，谢谢你！

一次她给我打电话说: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没在家。我说我出差了，您可以打手机的。她说与手机比起来，她更喜欢打座机，方便。后来，她听说我并没有收到样报，还很认真地把文章的复印件邮寄给我。在我刚看完报纸的那晚，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老人，就又接到素我先生的电话，告诉我她已经为我邮寄了复印过的样报来。

她如此平易近人，如此严谨而认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每次我离开时，素我先生都必亲自送我到电梯口，并看着我进了电梯才回。我不忍，总是劝她回去，她却总是笑着拉住我的手说：我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觉得自己都年轻了。有一次，她一边陪我等电梯，一边说很喜欢你的旗袍，现在的小姑娘穿旗袍的不多了。我想起，在那些她给我看过的照片中，几乎都是穿着旗袍的，优雅而美丽。

岁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多年。如今，先生已远行，我每次听到“崇文门”三个字都会想起她，想起她说过的话，想起与她一起坐在椅子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一起吃甜点的情景，清晰如昨。

愿素我先生在天堂安好！

修改于2022年06月16日     

作者王若冰简介，原名王馥莉，旅澳作家，出版有长篇小说、散文集、小小说集以及短篇小说集等书多部。作品选入多种年选以及海外华文文学选集，并获得第九届金麻雀奖等奖项。文学作品时见于海内外报刊，累计发表作品400万字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