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鳌对话｜专访刘俏：2025年消费市场或逐步回稳提升

3月27日电 (薛宇飞 魏薇)围绕提振消费的热点话题，26日，在博鳌亚洲论坛2025年年会上，中新经纬专访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金融学系教授刘俏。刘俏表示，提振消费，对于中国保持5%左右经济增速意义重大，而近期一系列政策措施的推出，今年的消费可能会是逐步回稳提升的过程。

消费市场或逐步回稳提升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金融学系教授刘俏。来源：受访者供图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介绍今年政府工作任务时，将“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列为中国经济的首要任务。之后，《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公布。

对此，刘俏指出，在传统“三驾马车”中，出口受外部因素影响，不确定性有所增加，2024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中国经济增长贡献率为30.3%，但未来增长面临挑战；投资方面，尽管高科技和制造业投资可提供一定支撑，但消费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愈发凸显。

刘俏认为，2024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87895亿元，比上年增长3.5%，同时，消费在GDP中的占比与发达国家相比是偏低的。

在他看来，去年以来，为了有效提升消费，中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包括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政策的施力点在向需求端和消费端倾斜，并且推出不少创新政策工具。

“我认为今年的消费可能会是逐步回稳提升的过程。”刘俏说。

在谈到制约居民消费的主要原因时，刘俏指出，居民可支配收入偏低是制约消费的因素之一。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较低，而且中国居民存在预防性储蓄的习惯，使得消费率难以提升。

刘俏认为，提升居民可支配收入，需要从多方面入手。在初次分配环节，可考虑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设定收入倍增计划或中等收入群体倍增计划，将居民收入提升纳入地方政府政绩考核指标，改变地方政府过度关注GDP和税收增长的现状。同时，适当降低个人所得税率，虽然纳税群体占劳动人口比例较小，但这部分人是消费主力军，减税有助于增加他们的可支配收入，进而刺激消费。

刘俏还提到，提高养老标准也是提升居民可支配收入的重要举措。通过积极的财政政策，发行长期特别国债等方式筹集资金，提高养老标准，对低收入群体进行财政转移支付或救助，既能改善民生，又能促进消费。此外，中国居民财产性收入占比偏低，应通过稳定股市和房市增加这部分收入，同时，优化财产性收入分配，探索将部分央企和国企股份划拨到社保资金，增加居民的养老和可支配收入。

刘俏强调，城镇化进程也与居民可支配收入提升密切相关。中国的城镇常住人口中有一部分仍未落户，这部分人群收入提升潜力大。地方政府可考虑以常住人口为标准提供公共服务，推动常住人口市民化，让他们获得与城市居民同等的成长机会和人力资本投资，增加收入。放开户籍落户限制，特别是对于存量灵活就业人员，可促进服务业繁荣，带动就业和消费增长。

房地产模式应向投资、消费并重转变

《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首次在促消费文件中强调稳股市、稳楼市。

对此，刘俏指出，过往，房地产主要是投资品，如今应向投资和消费并重的模式转变。他举例，美国住房市场对GDP的贡献率约为16%，其中投资占1/3，消费(主要源于租房及相关装修等)占2/3，且租赁相关消费对经济的带动作用是投资的两倍甚至更高。而中国方面，2024年房地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6.3%，投资属性过重，消费属性未充分发挥。

刘俏认为，此前，鼓励地方政府和地方国企收购商品房转化为保障房，规模相对有限。

因此，他建议中央政府可考虑收购部分房子，将其转化为保障性租赁住房并交由专业机构运营，“这样一来，缴存公积金的人群能够获得品质较高的住房，有望改变一代人对购房的观念。”

在实施过程中，刘俏认为可根据城市实际情况区别对待房地产收储。一二线城市房地产市场相对稳定，部分问题已得到一定程度化解；而三四线城市由于人口流出等原因，解决相关问题尚需时日。因此，在进行房地产收储时，应采用市场化方式，由相关金融机构提供长期贷款，让市场化机构依据当地供需关系进行运作，以提高租金收益覆盖成本，推动房地产市场的良性发展。

刘俏称，从长远看，这不仅能解决房地产供需的结构性矛盾，还有助于将房地产在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充分发挥出来，推动房地产从单纯的投资领域向投资与消费并重转变，进一步促进住房服务消费的增长。

股市方面，据刘俏测算，截至2023年年底，上市公司应收账款达8.3万亿元。虽然应收账款被计入企业利润，但属于低质量利润，因为其不带来现金流。

“如果我们推出财政专项计划，通过专项工作在2025年化解上市公司1万亿元应收账款，相当于企业真实利润增加1万亿元，粗略计算，这将带来17万亿元的市值上涨(按A股市场平均17倍市盈率计算)。股市上涨带来的投资回报将有一部分转换为消费。”刘俏说。

根据刘俏与蚂蚁研究院利用支付宝基金账户数据的分析，投资基金的投资人1元钱的投资收益有3%左右转化为消费。假定中国投资者投资收益的边际消费倾向(MPC)为3%，那么17万亿的市值提升将带来5100亿的新增消费(值得指出，3%严重低估了投资收益的MPC——因为数据原因，在分析中只考虑了基金投资的消费转化)。他认为，提振股市对于增加消费有显著效果。

提升服务消费占比

刘俏还提到，在当前中国的消费市场中，服务消费占比较低成为制约消费升级的因素之一。

刘俏认为，应增加服务消费场景。通过提供更多样化、个性化的服务消费场景，满足不同消费群体的需求，吸引有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的人群进行服务消费。

他称，在服务领域应减少干预，加大开放力度，引入市场竞争机制。

以医疗健康服务为例，当前市场竞争不足，若能开放市场，让企业在价格、服务质量、技术水平等方面展开竞争，将在一定程度上为消费者提供更多优质且价格合理的服务选择。

对于海南自贸港，刘俏认为其拥有独特的政策优势，应积极探索适合自身的发展模式，加大服务领域的开放力度，优化政策环境，打造具有吸引力的服务消费场景。例如，海南自贸港在医疗旅游、高端服务等领域进行创新，吸引国内外消费者前来消费。

刘俏强调，提升服务消费占比不仅是增加消费场景的问题，更是一个涉及供给侧改革的系统性工程。从供给侧入手，提供真正符合消费者需求的服务产品和场景，才能有效提升服务消费在整体消费中的占比，推动中国消费市场向更高水平发展，促进经济的持续增长和居民生活品质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