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公务员们的“双重身份”：白天坐办公室，晚上摆地摊

据《New Zimbabwe》3月29日报道：

每天清晨，杜米萨尼·恩加拉*（Dumisani Ngara）天不亮就起床，赶6:30的政府班车前往津巴布韦国家住房与社会福利部上班。这趟班车对哈拉雷的公务员免费，而他每月250美元的工资，必须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48岁的恩加拉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上班时，他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地整理文件，确保办公室8:30开门时一切就绪。午休时，他打开自带的饭盒，里面装的是家里准备的米饭和肉。

"我们大多数人都尽力工作。这是一份我热爱的职业，而且稳定。"他说。

然而，下午5点下班后，恩加拉并没有回家，而是匆匆赶到街对面酒吧的洗手间，换上运动裤和T恤，步行四个街区，与21岁的大儿子在市中心的人行道上摆摊卖杂货。

恩加拉的副业是个秘密，因为津巴布韦政府禁止公务员从事其他工作。但他说，单靠一份工资根本无法生存。

公务员的"双重生活"

恩加拉自2010年起成为公务员，但自2019年通胀飙升至300%后，他的工资大幅缩水，生活愈发艰难。为了支付房租和其他开销，全家不得不另谋出路。

"我妻子在家卖水果蔬菜，我下班后在市中心卖杂货。"恩加拉说。

恩加拉一家并非个例。在哈拉雷的街头，越来越多的公务员下班后加入小贩大军，许多人工作到晚上9点甚至10点。

津巴布韦进步教师工会主席塔卡瓦菲拉·周（Takavafira Zhou）表示，许多教师也在从事这类非正式副业，因为"工资低得可怜"，"家庭入不敷出"。

"人们付不起学费、养不起家、付不起医药费和房租，"他解释道，"因此，公务员们不得不寻找生存之道。"

尽管没有确切数据，但周估计"大多数政府工作人员"都在从事某种形式的街头贩卖。

通胀与货币危机下的生存策略

津巴布韦政府统计局（ZimStats）数据显示，非正规经济占该国GDP的18%，并提供20%的就业岗位。但专家认为，政府低估了这一数字，实际上大多数津巴布韦人依赖非正规经济维生。

"这是一个要么挨饿，要么自谋生路的局面，而雇主（政府）根本不在乎。"周批评道，指责政府薪资不合理，且未改善教师的工作条件。

2018年11月之前，包括教师在内的大多数公务员月薪约为540美元。但自2019年经济衰退后，政府停止全额美元工资，改为两部分支付：160美元现金，外加按官方汇率换算后不足100美元的本地货币（津元）。

街头小贩 vs. 正规商店

为了对抗恶性通胀，2023年政府推出新货币"ZiG"（津巴布韦黄金支持货币），并加强外汇管制，要求正规商店使用本地货币或官方汇率交易。

但街头小贩使用黑市汇率（1美元兑36-40 ZiG，远高于官方26.4 ZiG），且直接收美元，因此商品更便宜。由于津元极不稳定，民众更倾向于持有美元并向小贩购买。

"我们不收本地货币，"坐在纸箱上卖肥皂、饮料和酸奶的街头小贩塔里罗·穆塞基瓦（Tariro Musekiwa）说，"商店卖得贵，我们提供了重要服务。"

恩加拉也认同："如果你看看街上，所有人行道和角落都挤满了卖东西的人。所以我尽量卖低价快销品。"他苦笑道，"我们就像在丛林里，适者生存。"

然而，对小贩的涌入，正规商店老板却叫苦不迭。哈拉雷连锁超市Food World的经理特里莫尔·奇罗兹瓦（Trymore Chirozva）抱怨，小贩如今不仅卖蔬果，还成了"迷你商店"，严重影响生意。

政策失衡与经济困境

经济学家帕蒂恩斯·莫德扎（Patience Maodza）指出，政府对商店监管过严，却对小贩放任不管，导致纳税企业处于不公平竞争环境。

过去一年，津巴布韦多家大型连锁店倒闭，包括该国最大五金批发商N Richards集团的两家分店。N Richards董事阿尔奇·东戈（Archie Dongo）在议会听证会上呼吁政府减轻税负，扩大税基，而非一味压榨合规企业。

顶级超市OK Zimbabwe也因ZiG货币改革导致供应链混乱，于2024年1月关闭五家分店。经济学家卡吉瓦（Kajiva）认为，政府的紧缩政策"显著加剧"了企业困境。

放弃铁饭碗，全职摆摊

在传统行业举步维艰之际，一些公务员选择彻底转型。39岁的波西亚·姆巴诺（Portia Mbano）辞去政府工作，成为全职小贩。

"我意识到在办公室浪费时间不如全职干这个，"她边说边在CBD的人行道上摆放杂货，"我需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非洲非正规经济劳动者权益组织VISET主任塞缪尔·曼戈马（Samuel Mangoma）表示，哈拉雷市中心小贩数量"激增"，反映出正规就业机会匮乏。但他不鼓励小贩在商店门口扎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猫鼠游戏"仍将继续

尽管面临市政和警察的驱赶，恩加拉计划继续他的"双重生活"，直到家庭经济稳定。

"我需要供儿子上大学，给家人买套房，"他望向喧闹的街头，"所以目前两份工作都得干。"

夜幕降临，恩加拉收摊回家。明天，他将再次穿上西装，准时出现在办公室——而下班后，这场为生存而战的"猫鼠游戏"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