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308】才貌双全的小野小町是一首多彩的歌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秋田出美女，是日本人的某种共识。在秋田县最南端的汤泽市，驱车赶往名为“小町之乡”的道站，是一次穿越时代的“美女之约”。作为平安歌人小野小町的故乡，空气里弥漫着诗歌文学的浪漫气息。对于天真稚嫩的孩童而言，道站里以小野小町的旅行着装为参考设计成斗笠形状的建筑物更是别有一番趣味。在绝大多数日本人心目中，比肩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小野小町，有着难以复制的容颜，更难得的是流淌在灵魂里的才气。留在时间烙印里的，不仅是她咏唱情感和生命的和歌，还有比她的诗作更令人生出情愫的命运故事。

纵观日本自古的绘师们，大抵都用着近乎千篇一律的手法，为小野小町穿上夺人视线的艳丽服装，再配以优雅的淑女之姿。而关于小野小町的外在模样，纪贯之在《古今和歌集》的“假名序”中的描述最令我为之一动：小野小町是类似于古代绝世美女“衣通姬”那样的风格类型。温润沁心，弱不禁风，有一种“病态”美。这，不就是中国大清王朝文学巨匠曹雪芹笔下的“林妹妹”么？ 不过，译者、学者和文学家眼中的小野小町，又有几许不同和各自视角，这些都可以在黑岩泪香的《小野小町论》（现代教养文库，1994年9月第一版），以及片桐洋一的《小野小町追迹—〈小町集〉小町说话的研究》（笠间书院，1975年4月新装版）等诸多书籍中找到答案。

其实，和孱弱中带着几分“媚”的外在形象相比，小野小町的诗作抛却了矜持和内秀，多了更多的奔放、直率甚至是狂野。她在《百人一首》里的文学地位，当属那首以花自拟的和歌。随春雨而飘落的樱花，挡不住季节轮回下的变迁，一如随着时光而动的自己的容颜。但反复品读之后，是否会感觉到另外一种意境，即小野小町在目睹花开花落之后，依然看到花还会再开，而自己也像这樱花一般，仍然有着长久的花期和容姿。岁月流逝之间，小野小町有着属于自己的自赏能力，相信自己有着永远打动人心的美。

我多年前和大家分享过在原业平追求这位才女、美女的历史逸事。除此之外，关于小野小町的“百日通”传说最为传神。由于深陷小野小町的美丽而无法自拔，深草少将执着地开始追求她。小野小町许下承诺，只要连续一百天都能前来，便以身相许。遗憾的是，99天的努力之后，在最后一晚，深草少将却因大雪而冻死途中，留下了一段没有句号的凄美爱情故事。这样的情感投入，又为小野小町的“人设”平添了更多生动的要素。

日本京都市左京区的补陀洛寺又名“小町寺”，据说这里便是小野小町孤独终老之地。从繁华中走向平淡的旅途，从落满尘埃的旅途中回归宁静，传说归传说，这样的逻辑十分符合作为一代“歌仙”的人生旋律。晚年的“落寞”，也是小野小町这样对容颜充满自信的人躲不过的一种世俗。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一般来说，诸如铃木春信、菊池容齐等知名画手的画作，世间流传的大多是有着惊艳美貌的小野小町的画像。而这座寺庙内，留着的只有“年老色衰”的小野小町的90岁左右的画像，一介老妪。更有甚者，还有名为“三相变图”的系列画像，展示着她从去世到“朽”去的容貌褪色，充斥着无法言说的生命无常感。

日本动漫《你的名字》近年来大火，导演新海诚在采访中曾坦言，作品的灵感和小野小町的和歌有着紧密关联。“梦中再会所爱之人。若早知是梦，宁可不要醒来”。谁想，跨越时空的情感，会以如此巧妙的方式“同频”。即便从一个现代日本人的角度再看小野小町，能够断言的是，她的人生是一首多彩的歌。（2025年1月13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