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瞬息全宇宙》大获成功？不，这是三代华裔演员的奋斗史！

今年的电影颁奖季上，华裔演员大放异彩。

凭借在《瞬息全宇宙》的出色演技，杨紫琼成为首个亚裔奥斯卡影后，关继威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成为史上第二个华裔奥斯卡男配。

在颁奖现场，最精彩的莫过于《瞬息全宇宙》中扮演公公的吴汉章在美国演员工会奖的演讲，他用一口流利的粤语和大家打招呼，随后他发言说：

“我拿到第一张演员工会证是在79年前，在那个年代，有一部电影叫《大地》，主演眼皮被粘成这样（扯眼皮），说着这样的语言（英语）。因为制片人说，亚裔演员不行，而且他们没有票房号召力。但瞧瞧今天我们这些人！”他令人振奋的演讲激起现场雷鸣般的掌声

《大地》剧照

（《大地》讲述了中国农民与天灾作斗争，从贫困到富裕的幸福故事。但影片中演员均由外国人扮演）

                                                            

被误解的开拓者

正如吴汉章所说，那个年代对亚洲面孔带有强烈的偏见歧视，对于亚洲人的描述基本是邪恶、奸诈的反派角色，例如电影《傅满洲》中的狡诈阴冷的形象，便是顺应了当时美国的“黄祸论”言论。

同时，早年离乡的吃苦耐劳的华裔被视为抢走美国底层人饭碗的存在，在当时反华社会舆论下，美国颁布了《排华法案》，这使华裔演员更加被好莱坞及美国观众所歧视。因此，在很长时间里，正面的华人形象被排斥在好莱坞市场外。

而回看华裔演员在好莱坞的奋斗史，都离不开黄柳霜的身影。

2022年10月，华裔演员黄柳霜被刻上25美分硬币上，使她成为首个登上美国货币的亚洲面孔。黄柳霜是谁？她在上世纪20年代进入影坛，是好莱坞第一个华人影星，也是第一个在好莱坞星光大道留下手印的华裔女演员。

出生在洛杉矶的黄柳霜，在童年时期便表示出对电影的热爱。

终于在1919年，一部名叫《红灯照》的电影招募大量女孩做群众演员，而一直对电影感兴趣的黄柳霜获得了这个机会，从此开启了她的电影生涯。

1922年，黄柳霜在好莱坞第一部彩色电影《海逝》中饰演清纯的中国少女，由于别具东方特色的长相吸引了西方人的注意，开始迅速走红。

但在那个年代，美国对华人包括华裔演员有着极大的偏见，不但歧视华人，而且颁布了《反异族通婚法》，禁止在文艺作品里出现跨种族情侣，身为华人的黄柳霜基本没法得到与白人男主角合作的机会，无法出演女主角。因此，黄柳霜作为一个华裔演员，即使当时已经小有名气，也依然无法改变社会带来的歧视和偏见。

在她的演艺生涯，常常出演的角色大多是处在社会底层、受歧视的角色，例如女奴、舞女和妓女等，穿着性感，用奇异的服装和异域色彩满足西方人的猎奇心理。

除此之外黄柳霜也只能出演一些“蝴蝶夫人”式、“龙女”式的刻板角色，她在采访中谈及：“对于我一再演出的角色，我感到非常厌倦。为何在好莱坞电影中的中国人，永远都是邪恶之徒?而且还是最坏的谋杀犯、或是奸诈、狡猾的小人。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这样的人。”

1932年，黄柳霜主演了派拉蒙公司制作的《上海快车》，这部电影一上映后便票房火爆，但黄柳霜的片酬仍与其合作的白人演员有着相差十几倍的差距，而且，在这部作品中，黄柳霜饰演的依然是一名妓女。电影中丑化中国人的桥段引发了当时中国留学生的强烈不满，而在其中出演角色的黄柳霜也因此获得了很多负面的评价，认为她是丑化中国人的帮凶，是“西方人的傀儡”

在当时，好莱坞电影中不仅华人形象千篇一律，连正常的华人角色也不让中国人出演。电影《大地》在筹备阶段时，黄柳霜是被公认的女主角热门人选，但由于当时主流市场对华裔演员的偏见，她最终没有入选。而扮演中国妇女的白人演员却因此影片获得奥斯卡影后。

1936年，被拒绝的黄柳霜决定前往中国，在返华路途中让她感受到了作为中国人的归属心。而后中国全面抗战爆发后，美国对华的社会舆论氛围开始扭转，一些正面华人形象也开始出现，黄柳霜在一些电影中突破性地扮演了具有反抗精神的、勇敢的女性形象。同时，她也将自己的一些片酬捐赠给美国援华联合会用于抗日战争，尽管在当时，她在好莱坞的片酬远远低于同档次的白人演员。

在黄柳霜去世过半个多世纪后，人们才正视她对华裔演员的贡献。黄柳霜一生中出演了50多部电影，在偏见与歧视盛行的好莱坞，她从未放弃过抗争，一生都在为摆脱华人刻板形象而努力发声，为后面在好莱坞奋斗的华裔演员开拓了道路。

“打”出来的探索者

随着在世界大变局下，这些被极度丑化的华人角色也逐渐退出市场，但华裔演员仍然举步维艰。

在60年代闯荡好莱坞的李小龙也同样受到歧视和排挤，直到李小龙主演的《唐山大兄》上映，电影中拳拳相撞的中国功夫让西方世界感到震撼，好莱坞逐渐改变了对李小龙的态度。

中国功夫在好莱坞流行开来，使过往对华人“东亚病夫”的偏见转变成了正面的功夫小子形象。如今所认为的武打明星的刻板印象，在当时反而让华裔演员得到了更多发展机遇。成龙、李连杰、甄子丹等等闯荡好莱坞，在海外电影市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此东风下，刘玉玲这一代华裔影星的成功也离不开“打星”形象的深入。

作为没资源没背景的华裔演员，刘玉玲在早期难以在好莱坞混出头，她在演艺生涯的前7年里，只能扮演一些龙套角色，接一些烂剧本。

直到1997年，《甜心俏佳人》使大家注意到了年近30岁的刘玉玲。同时也让她斩获当年艾美奖最佳女配角提名。

借此机遇，刘玉玲抓住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机会，在2000年出演了当年的票房冠军《霹雳娇娃》。刘玉玲在片中干净利落的武打动作将“打星”形象深入人心，打破了当时好莱坞对亚裔女性的刻板印象，从此她“打”开了一扇华裔演员走向主流影视的大门。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完全摆脱了华裔演员的弱势地位，在拍摄《霹雳娇娃1》时，而刘玉玲的片酬却仅有4百万美元，而另外两位主演是她的三到五倍。等到第二部拍摄时，她的片酬翻了一番。在她的努力下，华裔演员在好莱坞争取到更多合理的权益。

2003年，昆汀的《杀死比尔》使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顶流打星。她在电影中扮演一位日本黑帮老大， 穿着和服姿态优雅，同时冷血无情，杀伐果断。极度的反差感使这个角色的魅力甚至盖过了主角，凭借着当年的功夫热潮，刘玉玲被冠以“打女”称号。

《霹雳娇娃》和《杀死比尔》大获成功后，有越来越多的武打角色找到她，但刘玉玲没有停下对不同角色的尝试和探索。

2012年，刘玉玲出演了美版《福尔摩斯》里的“华生”角色，这部剧完全颠覆了传统福尔摩斯中华生的性别，刘玉玲在剧中的精湛演技赋予这个角色全新的体验。但也有人不认账，《神探夏洛克》的华生扮演者马丁在节目中嘲讽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找刘玉玲来演华生，她丑得像恐龙……”

刘玉玲并没有理会这些言论，在2019年，刘玉玲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留了一颗代表自己的星。这也是第二个在星光大道留下名字的华裔女性演员。

多元化的包容者

在一代又一代华裔演员的努力下，改变了新一代好莱坞对华人文化的看法。华裔面孔不再只用拳头演戏，可以是侦探、医生、特工，或者一位平凡的母亲。

与此同时，好莱坞对东方文化的探索也从对服饰外观，到武打动作，再到聚焦跨文化情感认同的转换。这时期的华裔演员不再只能用夸张的外观和动作来满足西方观众的猎奇心理。他们在所成长的“他乡”开始回溯自身的文化传统，成为多元文化的包容者。

2018年，首部由全亚裔演员主演的《摘金奇缘》成为当年北美票房爆款，横扫诸多奖项。《摘金奇缘》讲述华裔普通女孩跨越阶级、收获爱情的浪漫喜剧故事，这部喜剧片在爆米花电影的外衣下，包裹着是东西方文化价值观的碰撞。

剧中女主角的扮演者——吴恬敏，也并不是第一次饰演受西方价值观熏陶的华裔女孩。

吴恬敏是华裔移民二代，出生于美国，父母皆来自中国。同华裔移民后代一样，她在童年时期也收到过歧视和偏见。在吴恬敏中学时期，她的英文作文被老师指责抄袭。而老师的理由是一个华裔移民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英语作文。

由于对表演的热爱，吴恬敏去往洛杉矶寻找机会，几年来，她一直在好莱坞跑龙套，在不同剧里担任小角色。

终于，在2015年时，她在《初来乍到》中饰演了女主角——一位华裔母亲，令人没想到的事，《初来乍到》一经开播就创下七百万的收视人口，成为了当年收视率第二的情景喜剧。这部讲述亚裔家庭在美国定居时所发生的趣事，展现出在全球移民化下不同文化碰撞的家庭缩影。 同时，作为美国首次在公共台推出的一部讲述亚裔美国人的节目，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凡响。

对吴恬敏来说，《初来乍到》的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剧中所体现的也正是吴恬敏作为新一代华裔演员的成长道路——出生于美国，所受到的都是西方价值观念，但在归属感中，却离不开中华文化的身份认同。作为新一代的华裔演员，吴恬敏展现出的是对两者文化的极大包容性。

2018年，吴恬敏凭借《摘金奇缘》获得金球奖最佳女主角提名，成为44年来首位提名该奖项的亚洲女性。但吴恬敏面对这个荣誉却说表示，“代表亚裔的第一女星，这个位置本不该由我来坐，可偏偏就是如此，这正是历史的荒诞。

西方世界对东方文化的片面认识并没有消除。由动画改编的真人版《花木兰》中，电影试图塑造一个简单的概念“气”来概括深厚的文化气韵，对中国传统思想仍然浮于表面。漫威电影《尚气与十环传奇》，其原型来自于西方经典的辱华角色傅满洲，即使漫威为了适应中国市场进行了大量改编，但中国观众仍不买账。

而一代又一代的华裔演员的努力，正是为了打破西方世界带给的刻板形象和民族歧视，尝试诠释出更多多元化的华人形象。

三代华裔女演员，从在影片中只能做摆设的“中国瓷器”，一步步撕掉固有标签，让西方世界感受到真正属于华人女性的独特魅力，摆脱凝视下的“龙女”、“打女”。正如杨紫琼在奥斯卡现场所说“美梦不会太晚”，华裔演员的路还在继续。

【编辑：毓灵 审核：郑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