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那些源于中国却被日本发扬光大了的传统文化

◆万景路

说起来实在是有点儿话长，还是先来介绍一下本人在日本发现的一些日常生活中时时都能接触到的、源自中国却被日本人发扬光大了的传统文化吧。

首先说说每天都离不开的筷子。毋庸置疑，筷子自然是由我国传到日本去的。同样，筷子也早已成为了日本人的主要饮食工具。让我们颇觉欣慰的是，在今天中国年轻人已少有人知“箸”为何物时，是日本人替我们守护了这份筷子文化的传统。让我们睹“箸”思“古”，在日本感受到了中国古文化的传承魅力。不过筷子到了日本后，在造型和使用上已渐渐地有别于中国了。一般以圆尖头居多，看上去比中国筷子短一些，据说是源出日本人大都是吃人手一份的“定食”，用不着长筷之故。演变为尖头，是由于日本人多食鱼，用尖筷剔鱼刺强过方头，这也算是发扬光大了我们的筷子文化和技艺了吧。

说完吃，再来看看厕所。厕所当然不是中国传给日本的了，这个不用传，无论古今，有了廉耻观后，日本人拉屎撒尿也要考虑遮羞。在此想说说的是日本的厕所称谓与我国的渊源。比如日本古时称厕所为“装者所”，据日本厕所研究者透露，古时人认为，上完厕所后，衣服会沾上厕所的味道，故上层人需更换衣服。渐渐地，这种“换衣服的地方”也就成为了厕所的代名词。而今天日本的超市、商场等处随处可见的“化妆室”“御手洗”等也是由此演变而来。

日本佛门还有一种对厕所的称谓与中国大有渊源，那就是“雪隐”。“雪隐”，看字面意思似乎是指把排泄物“隐于雪中”，取其洁白、洁净之意，感觉风光无限好。实则不然，日本厕所研究者称“雪隐”的来历是为了纪念我国杭州灵隐寺的古代一位一直勤勤恳恳打扫厕所的小和尚“雪套”，日本人取“雪套”之“雪”字，再加入“灵隐寺”的“隐”字，就完成了既纪念了雪套，又为厕所取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无量功德。不过，让我们惭愧的是，国内知“雪套”者寥寥，更遑论纪念他了。

还有个有趣的文化现象是，日本把我国“岁寒三友”这四字彻底地发扬光大了。“岁寒三友”，指的就是松竹梅了。自“岁寒三友”以诗词、水墨画、陶瓷器描画等方式在平安末期传入日本后，因松竹梅所象征的清廉、洁白、节操契合了日本人的精致情怀，而给日本文化带来了深刻的影响。不仅日本的陶瓷器、漆器、染织品等都以松竹梅作主题描绘。到近现代，松竹梅的内涵更是在不断地变迁，如正月在玄关摆放用以避邪驱鬼的门松；三月三女儿节和服娃娃玩偶的装饰；以及婚礼、生小孩儿的布置，都以摆放“岁寒三友”的画屏来做喜庆装点。在日料店，还会经常看到以松竹梅装饰或命名的雅致包间，而且在菜单上以松竹梅来区分菜肴档次的也是随处可见。例如日本人正月喜食的三层松竹梅寿司便当，一般就是松为上，竹次之，下为梅。

不过，最让人欣喜的还是京都宝酒造制酒厂生产的各类松竹梅清酒，这家酿酒厂很精明，首先抓住了日本人的松竹梅情结，然后在广告词中把“岁寒三友”的意义升华。他们以松代表持久力，竹代表成韧力，梅代表生命力来做宣传，一下子就让无数日本酒客对松竹梅清酒趋之若鹜。当然，最后决定胜负的还是松竹梅清酒那不俗的口味。也因此，在日本无论是居酒屋还是卖酒的商店，几乎都有松竹梅清酒，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岁寒三友”成全了松竹梅清酒，而松竹梅清酒反过来又光大了“岁寒三友”的使用范围。

再来看看日本人骂人的渊源。日语汉字中的马鹿和阿呆，本来都是源自我国。马鹿，原指生息在我国北方以及亚洲其他一些国家和非洲、欧洲、北美洲等地的一种体形似马的驼鹿。由于马鹿栖息的地域特性，日本倒是自古就没有这种动物。而阿呆，那则是我国江南地区如江浙、上海等地的方言了。

过去，一提起“马鹿”，就会想到赵高导演给秦二世看的“指鹿为马”的闹剧。不过，现在提起这二字，就会联想到日语中骂人的话了。日语汉字“马鹿” （音近八嘎）就是混蛋、笨蛋之意，如果再加上“野郎”（音近牙鲁）二字，合起来就是抗日电影中常听到的“八嘎牙鲁”了，即混蛋东西、笨蛋之意。这无疑是日本人衍生出的新意，至于算不算光大了中华文化，真不好说。

至于“阿呆”， 日语发音近似于“阿齁”，和马鹿的意思差不多，关西人用得比较多，使用时却是相当于关东人的口头禅“马鹿”，是含有揶揄、取笑，有着那么一点亲昵意思的口头禅。日本研究家认为，阿呆的语源一是出自阿房宫，他们的理由是，正因为造了阿房宫，才使得秦国国家财政陷于紧张，自然军力削弱，输掉战争也就顺理成章。秦皇的作为，就是“阿呆”。因日语“阿房”与“阿呆”的发音近似，因此，日本人就用阿呆来形容愚蠢之人了。其二，日本人还把阿呆和《三国志》联系起来，说是后主刘禅就明显有点“呆”，所以，日本人取“阿斗”与“阿呆”的音顺，就把阿斗似的人喻为“阿呆”， 这就是阿呆出处的另外一说。此外，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日明贸易时期，中国江南地区的方言“阿呆”也就随着商贸人员一起传入了日本，这种说法听着感觉比较接近事实。不过，不管“阿呆”出典何处，“阿呆”由中国传入日本，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除了第三种说法，第一、二种说法都是衍生出的新意，也算是发扬光大了中华文化吧。“马鹿”和“阿呆”是日本人最常用的骂人话，也是日语中仅有的几句骂人话之一二，那么，如果没有这两句源自中国由日本人发扬光大了的骂人话，是否，日语里基本就没有骂人话了呢？又是否日本人就不会骂人了呢？思及此，本人的无天之发不由得一阵风中凌乱。（作者系日本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