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医生把健康者的粪便处理后，让病人口服或注入，“以形治形”治疗结肠或大肠功能失调

把健康人士的粪便收集起来，经处理制成菌液，注入到受某种细菌感染的病人肠道内；或是制成肠道菌群药丸，让患有结肠或大肠功能失调的慢性病病人服用。

李伟杰医生通过内镜，把高剂量菌液注入病人的结肠里，过程约10到15分钟，疗效非常理想。（李冠卫摄）

这些化排泄物为天然药方的治疗方案，是国大医院肠胃与肝脏科顾问医生李伟杰的医疗项目。其中肠道菌群移植已为新加坡多名医生采用，列为标准医疗方案。

李伟杰（40岁）日前接受《联合早报》专访时说，从粪便内提取肠道菌群作为治疗方案能否顺利推进，有赖新加坡的粪菌库是否获得足够的粪便捐献。爱美力（AMILI）是新加坡唯一的粪菌库，负责收集健康志愿者捐出的粪便，加以分离纯化，制成可供医疗移植用途的肠道菌群。

新加坡去年20病人接受肠道菌群移植

李伟杰说，目前广为新加坡医生采用的肠道菌群移植，主要用于治疗复发或难治的艰难梭菌感染（Clostridioides difficile infection）。经常服用抗生素的病人，肠道内的益生菌无法正常恢复，让原本存在体内的艰难梭菌，从隐性变得活跃，破坏肠道内壁，轻则引起水状腹泻，重则结肠受损，危及生命。这些患者即使服用强力的抗生素，不久后又复发。

李伟杰说，把健康的肠道菌群通过内镜，高剂量地注入病人的结肠里，过程约10到15分钟，疗效非常理想。去年，全国接受此疗法的20名病人，19人在一次注入菌群后，艰难梭菌感染没有复发。只有一人10个月后要再注入菌群。

“当使用不同的抗生素都无法达到治疗效果，有些病人每隔几个月就会因腹泻入院；或者抗生素的疗效太慢时，注入一剂的肠道菌群就能治愈。这就是粪菌库的一大作用。”

不过，这一疗法要成功，肠道菌群的采集和处理，必须遵照严格标准，制成菌群液体。注入前，主治医生要考虑菌液复温的时间，以免菌液过早暴露在空气中氧化，影响疗效。

早在2014年，国大医院已进行了首例肠道菌群注入手术，后来因没有足够的粪便捐赠者而暂停。直到爱美力于2019年设立，捐粪者逐步增多，这项手术才重新启动。爱美力也是新加坡唯一制造不同来源菌液的中心。

不是想捐粪就能捐，每100个有意捐赠的人，只有不到两人合格。（李冠卫摄）

李伟杰强调，肠道菌群注入手术的成功，必须有足够的健康肠道菌群来源，这就要完全依赖志愿者捐粪。捐粪者的筛选非常严格，每100人，不到两人合格。

肠道菌群组是由数万亿细菌组成的复杂生态系统，这些细菌存活在人类的消化肠胃道中，具有加强免疫力、改善心理健康和提供治疗选择等健康益处。

肠道菌群疗法最早可追溯到1700年前中国东晋时期，一名制药人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一书中曾记载，使用黄龙汤（粪汁）治疗食物中毒及感染性肠炎。

而今，不同来源的菌群日益受到医学界的重视。除了用来治疗肠道功能相关疾病，美国等科学家也利用菌群，研制出神经系统相关疾病（如自闭症、焦虑症、抑郁症、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病）、代谢系统（肥胖症、糖尿病、高脂血症、脂肪肝等）、肿瘤等疾病的生物标记（biomarker），甚至能抗老化。

在新加坡，李伟杰医生也负责领导国大医院展开两项临床试验。

第一项是以肠道菌群来治疗肠易激综合症（Irritable bowel syndrome，简称IBS）。这种常见结肠功能失调的慢性病，引起腹部不适和疼痛、排便习惯改变（便秘或腹泻）、胀气及腹胀困扰，疗法有限。

李伟杰今年将让110名IBS病人服用提取的肠道菌群制成的药丸，尝试“以形治形”。这将是新加坡第一次以新加坡的粪菌群来治疗IBS的临床试验，为期两年。

李伟杰说，其他国家曾展开类似临床试验，但疗效好坏参半，原因是病人服用的菌群药丸成分不一，每颗药丸的捐者不同。新加坡的临床试验，最大不同是集中所有捐出的粪菌群，制成成分统一的药丸，以控制试验疗效，同时了解菌群如何发挥作用。

第二项临床试验在去年开展，对象是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简称IBD）患者，在现有疗法中添加或改换成肠道菌群注入。初步试验显示，六名参与试验的患者，四人病情有所改善。

炎症性肠病令患者肠道壁肿胀，出现溃疡，影响消化系统。症状有腹痛、腹泻、血便、容易疲劳或体重减轻。在新加坡，患者有上升趋势，单在国大医院，求诊病人从五年前平均300人，增加一倍，现有约为600人。

仅2%捐粪者通过筛选为肠道菌群移植提供粪便菌液

你的粪便被看上了吗？

恭喜你，如果你顺利通过粪便库的筛选，成为合格的捐粪者，这意味着你的健康比一般人好，是2%的超级健康人士，而你的粪便将成为许多患有肠道疾病者的福音。

按现有需求，理想的捐者人数是30人。除了治疗，也作临床试验和研究。（李冠卫摄）

成立于2019年的爱美力（AMILI），是新加坡唯一，也是东南亚唯一的粪菌库，负责储存公众捐献的粪便和肠道菌群，为新加坡进行的肠道菌群移植手术，提供所需的粪便菌液。

有意捐出粪便的公众，必须通过三轮严格筛选。第一轮是健康问卷调查，合适者进入第二轮面试，以了解捐献者的健康状况。第三轮是采血和采粪进行约70种的检验，确保血液和肠道没有携带任何传染病菌，也没有三高的代谢疾病、糖尿病和心脏疾病等。

最后能通过筛选的，仅有2%。血库的捐赠者合格率一般为八九成。

爱美力联合创办人李伟杰医生说，肠道菌群与现有九成疾病都有关联，而且每个人的菌群组成不同，要把菌群移植到另一人体内，就须更为谨慎。他也是国大医院肠胃与肝脏科顾问医生。

爱美力首席执行官林方源医生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打趣地说：“我常说，捐粪比捐肾难得多，因为有的人是疾病的隐性带菌者，没有任何不适。”

捐粪比捐肾难

新加坡目前仅25人合格

林方源说，新加坡目前合格的捐献者有25人。林方源说，捐者年龄介于23岁至56岁，饮食习惯以植物为主，偶尔吃肉，鲜少吃炸食、泡泡茶、加工食品，每周运动四五天，睡眠质量好。

当粪菌库的库存不足时，就会通知他们捐粪，三个月内一般能收集7到10次粪便，每次须采集至少200至300克，才能制成50克的菌液，供一次移植之用。

捐粪者每次如厕后，粪菌库人员会在两个小时内抵达捐者所在处，把特别保存的粪便送到实验室分离杂质和纯化，处理成菌液，保存在零下摄氏80度的储存库。

粪便中，55%是菌群，其余为纤维或未消化的残渣。

李伟杰说，按现有需求，理想的捐者人数是30人。除了治疗，也作临床试验和研究。

林方源说，研究显示，菌群组成深受生活环境、饮食习惯影响，建立属于新加坡甚至东南亚区域的菌群数据库，是非常重要的。

有意捐粪救人的公众，可上网查询，网址是https://www.amili.asia/dono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