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151】德川家康让位显示“以退为进”的政治智慧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日本古代社会或者我们叫做日本封建社会，其最后一个幕府政权就是长达260多年的德川幕府了。其创始者是被称为“战国三杰”的最后一杰的德川家康。在我看来，德川幕府之所以能够建立，当然与德川家康的“进”有关系，他把“老狐狸”所有的智慧都使用出来，终于成功地统一了日本；但是，德川幕府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长久的历史呢？我觉得这与德川家康的激流勇“退”、也就是他在1603开创幕府之后，很快地把将军的位子让给第三个儿子德川秀忠，自己去做“大御所”也是有关系的。这个“退”的背后蕴藏着深远的政治智慧和战略考量。

其实，德川家康让位给德川秀忠的举动，首先是权力平稳过渡的明智之举。日本战国时期，权力的过渡往往伴随着动荡和混乱。德川家康自己也曾对近侍说过，“关东皆是世代家臣，不必担心，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关西大名。”他希望通过主动让位，把政权平稳地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秀忠，这不仅避免了那种潜在的权力争夺，还巩固了德川家族在日本的统治地位。

应该说，这种权力交接方式表明了德川家康对未来局势的深刻洞察。德川家康深知，政权的稳定不仅需要强有力的统治者，更需要一个可以延续的统治体系。日本研究大御所政治的历史学者、横滨市立大学名誉教授辻达也在《日本的历史13  江户开府》（中央公论社）中指出，“经过60年苦斗、忍耐的德川家康，在终于获得征夷大将军权力后两年，就把权位让给德川秀忠，其最大的理由就是要尽早打造一个德川本家世袭幕府政权的传统”，通过让位，他不仅为德川秀忠提供了合法的统治地位，更是传递“政权世世代代都是德川家的”政治讯息与政治信念。

当然要看到，德川家康退位后，作为“大御所”，他依然在幕后掌控着政权的走向。“大御所”这个位子，既让他保持了对政治的影响力，又减少了直接的政治压力。这种安排巧妙地平衡了德川家康的个人权威与德川秀忠的实际统治，使得德川幕府在新旧权力交替中保持了稳定。

“大御所”制度的建立，也反映了德川家康对政治体制的创新与思考。德川家康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军事家，更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通过“大御所”制度，他实现了个人影响力与政权稳固性的双赢。这一制度的成功实施，也为后来德川幕府历代将军提供了一个有效的权力交接模式。至少，后来德川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就仿效过他这般“退下”做“大御所”的。

德川家康的“退”与“让”，并不意味着完全撒手、彻底放开、从此以后不闻不问。他在让位给德川秀忠以后，离开政治中心江户城（今天的东京），转身到伏见城、骏府城，依然在政治、军事和外交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可以说，德川家康此举实际上打造了一个“二元政治”的构造，让位于江户城的德川秀忠主导中央集权，而他则以“大御所”的身份，拥有实质的权力，继续制定和实施一些重要的政策，从而确保德川幕府的稳固与发展。比如说，他通过强化中央集权，控制地方藩主，巩固了幕府的权威；他还通过发展经济，特别是重视农业和商业，增强了幕府的经济基础。

德川家康的这些举措，显示出他非凡的战略眼光和长远规划能力。作为“大御所”，他能够从容地处理各类政务，不受日常行政事务的束缚，这使他能够从更高的层次思考问题，为德川幕府的长期稳定打下坚实基础。

还要看到，德川家康在成为“大御所”以后，仍然对日本的文化和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他鼓励和支持文化的发展，特别是儒学和佛教的传播，这为日本社会带来了思想和文化的繁荣。同时，他注重社会秩序的维护，通过一系列法律和制度的建立，促进了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在他的推动下，德川幕府时期的日本社会逐渐形成了独特的文化氛围，这不仅影响了当时的社会生活，还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家康的文化政策，不仅是政治智慧的体现，更是他深厚文化修养和广阔视野的反映。

重要的话说三遍，德川家康通过“退”而让位给德川秀忠，并成为“大御所”的决定，是一个充满智慧和远见的政治举措。这个以“退”为“进”的决定，不仅保证了德川家族统治的稳定与延续，还通过“大御所”制度的创新，实现了个人影响力与政权稳固性的双赢。在德川家康的领导下，德川幕府不仅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还在文化和社会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德川家康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日本历史上一段值得深入研究和思考的重要篇章。（2024年7月4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