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5 11:47 阅读量:6万+
华人号:宁德资讯把五岁的儿子带到霞浦,是想让他知道什么叫大海。但他对海没有兴趣,而对海鲜情有独钟。在他眼里,霞浦就是一个生长着各种虾类生物的地方。
望文生义,是认识世界的一种天然姿势。
数年前,我也以这种姿势来理解这个县域的文明。那时我看见郑德雄的摄影作品,感怀霞浦就是海边一个霞光万丈的滩涂,再辅以竹竿、海带、紫菜之类共同构成的曲线。
但是,走进霞浦之后,我才明白霞浦真的与虾有着说不清楚的关系。
杨家溪榕枫公园 郑德雄 摄
霞浦的虾,品种多的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大体平时我所吃过的虾,都能从霞浦找得出来。比如竹节虾、基围虾、对虾、青虾、白虾、红毛虾、嘎巴虾、蝼蛄虾、虾爬子、虾排、虾怪、虾米,许多还是我闻所未闻的。更夸张的是我听霞浦的朋友讲他少年时代夜吃虾爬子的故事。那时乡下没有电灯,夏天的夜晚,邻居们围在一起聊天,中间摆放着一大篮子白天刚刚捕获的虾爬子,黑着灯,熟练地剥开硬壳闲吃,就如我们嗑瓜子一样。虾爬子又叫皮皮虾,平素在餐桌遇见它,我总是敬而远之,因为担心被刺破嘴巴或手指的狼狈相。我惊奇于他们吃虾爬子的熟练技巧,也从中窥见了海边乡村与鱼虾之间的亲密关系。
我还从他的嘴里知道了“霞浦”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境内的霞浦山。说是清雍正十二年福宁州升级为福宁府,并以原本州地增设郭县,取县名时,官员经水路从东冲口进入福宁府境地,上岸后看到一座高山,祥云缭绕、霞光满天,那就是霞浦山,遂决定取“霞浦”二字作为县名。
尽管“霞浦”名字的来源还有更富诗意的“云霞满天,位居水边”之说,也有更为具体的源于霞山、浦江之谈,但于我而言,只有源于“霞浦山”的说法。
不能不说这其中有我对谢邦彦的偏爱。这位生于霞浦柏洋谢墩的诗人,是南北朝杰出山水诗奠基人谢灵运的后裔,又是南宋爱国诗人谢翱的先祖,亦官亦诗,留下许多佳作。《霞浦山》算是流行最广的一首:千里湾环一浦烟,山奇水秀两鲜妍;渔人若问翁年代,未报逃秦不计年。就冲他拟人化地将“霞浦山”写成在世外桃源避世隐居老人的手法,我也没有理由不把霞浦作为这个会稽堂谢氏诗人的遗存。
由此,你不能不承认,霞浦与诗歌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密关系。
这种亲密的关系,仿佛可以追溯到3700多年前的黄瓜山,那时海边、地里传出的阵阵劳动号子,就是霞浦诗歌的萌芽。后来林嵩、陈蓬、谢翱等读书人,让霞浦的诗歌获得了一个全新的硬核,载入了各个朝代的诗歌史册。
那天我拉着孩子徜徉在松城一个不知名的回廊时,遇见了一群耄耋老人,正在摇头晃脑地用霞浦话大声朗诵自己的诗作。一丝惊奇飞速掠过之后,我不再疑惑,在这片土地上,不管是城里还是乡间,不管是成熟大叔还是青春年少,诗歌早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文化传统,就如他们夜剥虾爬子一样,都是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是我诧异,脚下这片土地,是怎么成为诗风沃土的?
回想过往,我对诗歌兴趣的烈焰一直不曾湮灭,从我心中飘过的诗人和诗作,好像是高速公路上方的路牌,只是许多时候感觉他们把我带入了一条无比深邃而又黑暗的隧道。我喜欢诗歌,却害怕诗歌所表达的苍凉与绝望,因此刻意与诗歌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就如我对海子与顾城的态度一样,喜欢他们但拒绝走入他们。
不经意读到霞浦诗群诗人的作品,我与诗歌仿佛一下子和解了。他们同样拷问灵魂,反抗现实,但从他们的作品里却没有读到怨气、挣扎和痛苦,而是感受到了温润、洁净和爱。这种没有怨气的创作姿态,与霞浦特殊的山水构成密不可分,那就是山的敦厚,海的开阔,特别是群山环绕的内海,微风和煦,鱼虾满仓。
我喜欢午后阳光照耀下的东壁村,那些建在海边绝壁上的民宿,陈设与名字一样浪漫。“拾间海”“陶时光”“半城里”,屋里的摆设极其艺术化,坐下来,是闲适,是缱绻,是海上升起的诗篇。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对待生活总是秉持艺术化的态度。见过霞浦“糖塔”的人,定会对那色彩艳丽、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艺术形式难以忘怀。这种零食的产生与沿海地区抗倭有关,但霞浦人却将它当成了一种艺术。
这种态度感染了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我在半月里的一棵大榕树下,看见了一只漂亮的白色的狗,若有所思地蹲在地上,眺望着远山西下的夕阳。这幅场景,与我在大京沙滩上捡到那片色彩斑斓却又不规则的贝壳一样,都是一件艺术品,或者说是一首诗。
能够一直秉持艺术化的生活态度,自然与这个地方的富饶和偏安一隅分不开,特别来自中原的文人持续哺育着这里文化与诗歌的发展。
其实来的何止中原文人,闽南、福州一带沿海北上讨生活的人们也踏上了这片土地,所以直到今天,我们惊奇地发现当地除了主流的霞浦话外,还有闽南话、福州话、莆仙话甚至客家话的方言岛。
那天晚上我在东泰街的大排档吃海鲜,猛然听到隔壁桌的一大伙人在说福州话,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本以为他们同样是来自福州的游客,细问得知原来是当地海岛乡人。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多种方言的融汇或者一个人掌握了多种方言,对于诗歌的表达难道不是一种促进吗?何况霞浦正处于吴语与闽语交界之处,千百年来,语言里不自觉地沾染了吴语的呢喃,丰富了语流音变。
文明从来就是一种向外的开拓,一种多元的碰撞。
在半月里阅读“畲族民俗博物馆”的遗存,我似乎看到了雷世儒,这位清朝武举带领村民在福建、广东、台湾各地经商的情形。他们将当地的茶叶销往福州,在福州购买丝织品、布料销往台湾,又将台湾的大米、糖等运回霞浦销售。在这个过程中,难道他们不是也在运输和传播着各地的风俗与文化吗?直到今天我们还在村子里看到了江浙风格的雷氏古建筑、印着英国女皇头像的畲族女装纽扣。甚至不能不说,后来出生于白露坑村的畲族歌王钟学吉的诗歌作品,也有这种文化碰撞的影子。
相对于半月里的向外开拓,大京城堡所展现是一种向内的力量,那蔚为壮观的石堡,是否会是一种阻隔文明发展的桎梏?
也许福宁府的衰弱,的确与这石堡背后的闭关锁国政策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对于诗歌,却又是另一回事——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堡,本身都是一首凝固的诗。
想起那天在“陶时光”呆坐的时刻,我的左边坐着诗人刘伟雄,右边坐着诗人刘翠蝉,被诗包裹着感觉不太自然,抬眼向前望去,对面坐着许陈颖,她是诗评家。
在霞浦,遇见诗,就如他们夜剥虾爬子,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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