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讲堂之宋词诵读与赏析（55）——贺铸《踏莎行（杨柳回塘）》

踏莎行（杨柳回塘）

词作者：贺铸

杨柳回塘，鸳鸯别浦。

绿萍涨断莲舟路。

断无蜂蝶慕幽香，

红衣脱尽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

依依似与骚人语。

当年不肯嫁春风，

无端却被秋风误。

贺铸（公元1052年—1125年），字方回，号庆湖遗老，卫州（今河南卫辉）人。曾任泗州、太平州通判，晚年退居苏州。好以旧谱填新词而改易其调名，谓之“寓声”。其词风格多样，善于锤炼字句，又常运用古乐府及唐人诗句入词。内容多刻画闺情离思，也有嗟叹功名不就，纵酒狂放之作。又能诗文。有词集《东山词》、诗集《庆湖遗老集》。

《踏莎行》，北宋新制词调，创调之人一说寇准，一说陈尧佐，调名来源于唐人陈羽《过栎阳山溪》“众草穿沙芳色齐，踏莎行草过春溪”之诗句。“莎”为莎草，《踏莎行》调名本意为咏古代在清明时节民间流行的踏青活动。本调共三体，其中正体为双调五十八字，前后片各五句，三仄韵。句式奇偶相间，声韵和谐。另有《踏雪行》《柳长春》《惜余春》等别名。

这是一首咏物词，所咏的对象是荷花。贺铸性格耿直，且有狂放之风，不肯谀媚权贵，故而一生沉沦下僚，未能施展抱负。《宋史·文苑传》说他“竟以尚气使酒，不得美官，悒悒不得志”。词人继承屈原所开创的“香草美人”的文学传统，将荷花比作一位幽静贞洁、盛年不偶的美人，借以自况，抒发自身沦落不遇的感慨。

上片围绕荷花所处幽静僻远的环境来写，突出其孤高落寞。起三句“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点出荷花所处的位置，在杨柳环绕着的曲折的池塘中，在偏僻的水渠旁。不仅如此，池塘上绿色的浮萍密集交错，挡住了采莲人的小舟。在这种环境中的荷花，无人问津是必然的结局。后二句“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说荷花不仅无人采撷，而且竟然连采花的蜜蜂、蝴蝶也没有。所以无论荷花开得多么艳丽灿烂、满身幽香，也无人欣赏，徒然脱落了红色的花瓣，留下莲心自苦。上片将花比人，处处双关，荷花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词人自身的写照呢？花开偏僻暗指自己沉沦下僚，萍断莲舟暗指自己无人引荐，蜂蝶不来暗指自己无人赏识，红衣凋尽则暗指自己岁月蹉跎，莲心之苦更以自然的物性含蓄道出词人内心的痛苦。

下片以荷花的口吻感慨自身的悲剧命运。“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两句，情中有景，落日余辉返照在荡漾的波纹之上，迎接着“别浦”的潮水。天际的流云不时泼洒几点雨水，落在荷塘之上。景物刻画传神生动，连其中流露出的寂寞情怀，都那么让人动容。这么美丽的荷花，无人欣赏，再美亦是徒然。“依依似与骚人语”一句，将荷花拟人化。“依依”形容荷花随风摇摆的样子，“骚人”即诗人，“似”，好像。作者设想荷花于莲舟不来，蜂蝶不慕，红衣自落的幽独处境中，要将满腔心事，向诗人倾诉。结拍“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二句，紧承上句而来，设想荷花倾诉的内容。“当年不肯嫁春风”，反用张先《一丛花令》“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的词意，荷花高洁不群，不肯在春天开放，而毫无来由地自开自落，芳心独苦，被秋风给耽误了。这两句表层意义是荷花的倾诉，深层意义则是词人的人生自况，他出身贵族，却个性突出，孤高自许，与官场风习产生矛盾冲突，因此仕途坎坷，郁郁不得志，于是将内心的悲愤感慨借荷花之口道出。

这首词通篇以荷花为比，借以抒发志士怀才不遇的悲慨，比拟自然，贴切准确，含蓄生动，寄托遥深。清人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赞叹不已，以“骚情雅意，哀怨无端”评之，可谓咏物词的上品佳作。

撰稿：江合友

诵读赏析：伍凤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