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仲教授：我的文学导师

 作者 董晶

▍导读

“在华文世界里，洛杉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也是个玫瑰盛开，四季飘香之处。...... 在这里写出了美不胜收的锦绣文章，结集成书，实属令人兴奋开怀的盛事，可喜可贺！

 

通读全书，我看见的是，五颗赤诚的中国心在热烈的跳动，在激情的翻滚。没有任何功名利禄、世侩俗气的污染，有的只是美好善良、清純友爱的真情吐露。” 

 

陈公仲教授

 

▍一、因缘际会

 

2010年秋天，我参加了北美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

在此之前，虽然我在海外中文报纸发表过几篇文章，但是真正进入业余时间文学创作是从那年秋天开始的。记得每年文友黄宗之都会把国内中国小说学会的小说年度评选结果发给会员们，看到小说排行榜，我不但记下了小说的名字，也把荣誉副会长公仲老师的名字就记在了心里。

后来每当文友们谈起公仲老师对海外华文作家的关注与鼓励时，我心中总有一种期盼，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见到公仲老师。直到2016年6月的一天，公仲老师来到洛杉矶，作协在中国日报办公楼里举办了一次公仲教授演讲会，我有幸聆听了那次公仲老师的精彩演讲。

记得那次公仲老师和他的夫人都来到会场。洛杉矶作协会长叶周主持的演讲会。公仲老师没用讲稿，他精神焕发，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了一个多小时。

他特别谈到对海外华文文学寄予了深切的希望，同时他强调长篇小说的创作的三个衡量标准：历史的厚重度、思想的深度和艺术的精度。公仲老师对这三个标准进行了由浅入深的解读分析。

台下的我，记了详细的笔记，感到受益匪浅。

公仲的精彩演说之后，由到会文友提问和发言。我是最后一个发言的，我上台时，还拿了一本2015年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的我的长篇小说《七瓣丁香》，准备送给公仲老师。我告诉公仲老师，这些年来我曾经盼望见到他，希望能面对面与他交流，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说完了这句话，我走下讲台，把《七瓣丁香》亲手交给了公仲老师。然后我又谈了对公仲演讲内容的心得体会。发完言后，我和公仲老师交谈了几句，互相加了微信。就这样，我认识了公仲教授。

不久，我回到北京探望父母。一天我在北京的家中收到公仲老师发给我的微信，并附有一张《文艺报》2016年8月19日发表的他对长篇小说《七瓣丁香》的评论文章照片。

公仲的评论标题是：《七瓣丁香》：新时代的青春之梦。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尽管《七瓣丁香》出版后，已经有著名文学翻译家陈殿兴教授2015年春天在《文艺报》上的评论文章，以及其他专家、文友发表在上海《文汇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华读书报》和洛杉矶的《中国日报》的评论文章，上海“东方卫视”也做了报导。我也从未请公仲老师给我写评论，但是我对公仲教授给与我的鼓励非常感动！

在他的评论初稿里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一个人在旅途中能读完一本长篇小说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我做到了，这就是《七瓣丁香》的魅力。”公仲老师的这句话，润物细无声地鼓励着我，激励着我在之后的文学创作中力求文字的感染力、小说叙事的吸引力和耐读性。

几年后我在一篇著名作家的文章中读到：一个作家文字的带入感是文学天赋的表现，我恍然感到，公仲老师对我，一个刚走上小说创作道路的海外作家是多么大的激励和鞭策啊。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我经常把自己新创作的短篇小说发给公仲老师，请他提意见。他总是诚恳地提出他的看法，有时候表扬，有时候提建议，有时候批评。

有一次我把一篇小说的初稿发去后，他指出我的缺点的同时，还说了一句话：“想当年，七瓣丁香，多鲜活动人叫人难忘呀！”这句话使我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比一百句批评还令我自省。我接受了批评努力修改，后来这篇小说发表在了文学报刊上。

2016年11月，我在北京新日航饭店参加了第二届世界华文文学大会。

会议期间，又见到了公仲教授。由于会议日程安排很紧，未能有机会坐下来详谈，但是还是与公仲老师在碰面时能攀谈几句，他送给了我一本他的著作《灵魂是可以永生的》。

会议最后一天，安排境外作家去天津考察，我因一位朋友来访，就没有坐大巴去天津。正好朋友带了一个摄影师来，在酒店大厅，我看到公仲老师和白杨老师，便邀请他们与我们合影留念，留下了几张宝贵的照片，也是我第一次出席世界华文作家代表大会的纪念。

 

2016年第二届世华会我与公仲、白杨老师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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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藏龙卧虎的洛杉矶

 

整个2015、2016和2017三年中的大部份时间里，我除了写一些散文外，就专注于把小说《七瓣丁香》改编成40集电视剧剧本。

2016年底，洛杉矶作家协会得到通知，新疆文艺出版社要出版美国新移民华文作家丛书，包括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和散文。文友们听到这个好消息都十分高兴跃跃欲试。我深知在众多的美国华文作家中脱颖而出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当时竞争激烈可想而知。

我和王哲等共五位文友决定选出自己写得较好并已发表过的散文投稿散文合集《写在玫瑰飘香的地方》。编辑好了稿件，希望有一位专家教授为我们写序，大家都希望是公仲教授。可是我们又怕太麻烦公仲教授，更不知道公仲是否有时间阅读十几万字的文集。几经酝酿讨论，大家还是决定由我出面，请公仲老师为我们写序。

通过电子邮件我把文稿和大家的请求传给了公仲老师。没想到公仲老师不但认真阅读了每个人的作品，而且为我们的散文集写出了一篇十分精彩的序言。

他在开篇写到：“在华文世界里，洛杉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也是个玫瑰盛开，四季飘香之处。五位如花似玉的女作家，在这里写出了美不胜收的锦绣文章，结集成书，实属令人兴奋开怀的盛事，可喜可贺！通读全书，我看见的是，五颗赤诚的中国心在热烈的跳动，在激情的翻滚。没有任何功名利禄、世侩俗气的污染，有的只是美好善良、清純友爱的真情吐露。” 同时他还点评介绍了每位作者的一篇文章和每个人的写作特点，字里行间充满鼓励与鞭策。

 

2017年公仲夫妇在尔湾与《写在玫瑰飘香的地方》作者及文友合影

记得那天接到公仲老师为我们写的序言已是洛杉矶的晚上，我迫不及待地通知了每个作者。我们在五人微信群中按奈不住兴奋的心情，热烈地讨论着，对公仲老师的序言无比感激和感动，大家沉浸在快乐中，直到深夜。

后来散文集《写在玫瑰飘香的地方》确实被新疆文艺出版社决定在2018年出版。遗憾的是由于形势的变化，美国新移民作家丛书未能按计划出版。

七年过去了，但是，在我们的心里，永远忘不了公仲老师那热情洋溢的序言给与我们的激励，忘不了收到序言后的那个欢乐的不眠之夜，还有公仲老师的评语激起了我们对文学创作更高的热情与自信，以致之后的这些年中，我们中好几个人都荣获过散文奖，现在可以出版自己的散文集了。

从这件事上，我深深感到，公仲教授对海外华文作家在国内发表作品给予积极的支持和热情地推动。

有一次我见到《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老师，他对我说：公仲教授特别支持海外华文作家的作品在国内期刊发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李洪华先生对公仲的访谈录里，当被问及海外华文作家在国内发表作品难，是否对海外华文文学的发展有影响时，公仲老师的回答令人十分佩服：“这个是绝对有影响的。很大一部分作者以国内发表出版为荣，以国内发表出版来衡量其创作的成就。这样就改变了海外华文作家创作的初衷。能在国内发表出版，是很好的选项，但是，这不能是唯一的选项。创作的终极目的，是力求不朽，为广大读者，为子孙后代，为人类留下不朽的精神财富，也是对自己一生的经历，思想情感、梦想追求有一个交代，不要枉度此生。现在，海外华文作家作品也有了新的出路，海外出现了不少民间的报刊、出版社，而且很有发展的势头。”

公仲老师的这段话不但说出了海外作家在国内发表作品难的实情，也强调了海外华文作家创作的初衷和终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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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海外作家的文学圣餐

 

2017年夏天，公仲老师和夫人再次来到洛杉矶。此次他们住在表弟于疆老师家里，而于疆老师的家在橙县，离我住的尔湾地区不远，因此，我和先生有幸负责公仲老师到达于疆家后的接送工作。

于疆老师是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的老会长，卸任后一直是荣誉会长，他的代表作品《苏北利亚》是一部书写得极为深刻且语言幽默讥讽的好书。

公仲老师到达橙县的第二天，我们《写在玫瑰飘香的地方》的五位作者、叶周、二湘和于疆老师在尔湾鸿城海鲜酒家请公仲老师和夫人吃饭。这是一家广东餐馆，上午有广东特色饮茶。

那天我和先生提前到达，迎接公仲夫妇。公仲老师第一次见到我先生，他对我说：“你先生真年轻、 好帅啊！”我对此话非常惊讶，公仲老师看人的眼光竟如此真切锐利，不得不使我佩服。因为我先生是少白头，从高中就染发，这几年已经不再染发，头发虽多，但百分之七十都白了，很多七十多岁的人也没有他的白发多，但公仲老师直呼我先生年轻帅气，这绝不仅仅一句恭维的话，而是透过现象看到了一个人的实际年龄和精神气质。

 

2017年公仲夫妇在洛杉矶与卢新华、黄宗之、作者等文友合影

席间大家边吃边聊，谈笑风生，每个人都非常喜欢“杏仁茶”这款点心。饭后我们在餐馆的门口合影留念。合影之后有的文友要回去上班，有的意犹未尽。

记得我和叶周、张棠、王哲等人又与公仲夫妇在旁边的冰激凌店再聊一会儿。当时洛杉矶作协正在征集“忆故乡”的散文稿件，由叶周老师负责收集稿件结集出版。我们边吃着香甜爽口的冰激凌，边和公仲老师交谈。

我请教公仲老师：“写散文可以讲故事，可以写人物对话吗？”公仲老师说：我虽然是搞文学理论的，但是现在的散文写作不必那么拘谨，应该放开条条框框，随意书写，文章贵在真实的思想感情表达，应该写心中所想，不必考虑一些不必要的限制。大家很受启发，谈得随意，也颇有收获。

第二天，尔湾文友刘昱含志愿当司机。我和昱含一大早就开车到了于疆老师的家。这是一栋漂亮的独立屋，前后院草木葱茏、鲜花盛开。于疆老师和夫人热情地请我们进屋坐下，拿出饮料和老婆饼招待我们。在楼上的公仲老师和夫人很快下楼与我们互道早安后一起出门。这一天的活动安排十分紧凑。

我们先去华人密集的蒙特利公园市区的一个华人餐馆，在那里已有一些文友在等待公仲老师和夫人。他们分别是：卢新华、黄宗之、王伟、蓝蝶儿、施玮、夫英。我们和公仲老师与夫人在欢乐的气氛中共进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午餐。餐后文友们与公仲夫妇驱车去著名的亨廷顿图书馆。这里有大片的玫瑰园，热带植物林园，中国庭院等，还有一个博物馆。

我们与公仲夫妇漫步在美丽自然风景中，边走边聊，大家三三两两与公仲老师合影留念。看见一棵古老的大树，其树干粗大，形体别致，公仲老师站立树前，右手叉腰，左臂自然下垂，留下了一张十分潇洒的照片。

2017年公仲在洛杉矶亨廷顿图书馆大树旁留影

当晚刘昱含、长歌和我三人在圣盖博市的一个著名华人餐馆与公仲夫妇共进晚餐。

公仲夫妇说晚上吃清淡一点儿，我特意点了醪糟豆沙汤圆，公仲非常喜欢，我们才知道公仲老师喜欢吃甜点。

在烛光下，公仲夫妇与我们亲切交谈，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洛杉矶傍晚。那晚送公仲老师回表弟于疆家的路上，我和公仲老师聊起文学作品。

我说，我认为阿城的中篇小说《棋王》是中篇小说的一个经典，至今没人能超越。公仲说《棋王》确实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它确实是经典。我问公仲老师是否可以推荐几个当下中国作家的作品？他建议我看看毕飞宇和阎连科的小说。

第三天下午，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在会员王维民家举行欢迎公仲老师访问洛杉矶、公仲教授演讲的聚会。上午我和先生开车去于疆老师家接公仲夫妇，午饭前我们赶到了王维民家。

她家是一个类似北京四合院的独立屋。前院草坪开阔，树木挺拔，四合院的中间游泳池碧波闪闪，后院鲜花盛开，远处是一个高尔夫球场。王维民夫妇热情欢迎公仲老师和夫人的到来，并请公仲夫妇在高尔夫俱乐部餐厅吃午饭。

我们在加州的阳光下步行到了餐厅，餐厅的食品做得很精致，即使汉堡或三明治都制作讲究，味道可口。饭后我们分别和公仲夫妇在餐厅外合影留念。回到王维民家后，公仲夫妇在一个客房休息了一个小时。

 

2017年公仲夫妇于洛杉矶作协文友留影

下午两点洛杉矶作协的北奥会长、叶周监视长、于疆荣誉会长以及几十名会员与公仲夫妇在王维民家欢聚一堂。摄影师李元宣会员还专门买了一束鲜花放在公仲演讲的讲台上，并为这次聚会拍了集体照。大约下午三点，几十名会员坐在客厅里聆听公仲教授的演讲。他的演讲题目是《事业 人性 良心》。公仲教授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

“我以为文学是一个神圣的事业。凡从事这项事业的人，无论是专业的或业余的，全日制的或计时的，职业的或客串票友的，都应该有一种光荣感、责任感、使命感。文学创作，不是什么人可以垄断的，不是什么机构或什么人可以册封为作家的，甚至钦定为一级、二级或三级作家。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册封钦定，分三五九等，实为笑话。

作家要坦然面对历史，面对时代，面对广大人民群众，面对世代后人。一切假大空、高大全、粉饰太平，违心的歌功颂德都将为历史所淘汰，人民所唾弃。这就是真正的文学，伟大、神圣而庄严的人类的事业。

“文学是人学，小说是文学中最重要的文体，小说最中心的内容就是要写人物，写人性，写人的灵魂。这就是写小说必须念念不忘的中心问题。历史时代是人物的背景，故事情节是人物性格成长的历史。

这一切都应该围绕着人物这个中心。

而写人物，写人物性格，主要就是要挖掘人的内在本性，也就是人性。人性是个十分复杂、神秘的问题，它有恩爱、善良、正义的积极正面，可也可能会出现仇恨、邪恶、奸诈的反面。我们的文学，就是要宣扬引导积极正面的人性，去反对抑制异化罪恶的反人性。可以说，小说探讨人性奥秘得越精深细腻，小说的意蕴、品味、档次就越高超。

“最后，讲良心。我认为，文学事业还是万古不朽的千秋功业。我们的每一部作品，我们的所有思想情感，一言一语，白纸黑字，都将记录在案，直面于历史，传诸于子孙后世。因而，我们一定要对得起历史、人民和自己的良心良知。

文学是人类的良心，社会的先知，时代的启蒙者，历史的见证人。我们应该忠于历史，忠于人民，忠于自己的故国故土，做一个诚实的老实人；我们应该明大义，识大体，重气节，做一个清醒的明白人。我们要坚守着法律和道德的两个底线，顺应潮流，凭着良心，秉笔直书，为不朽的文学事业，做出自己的应有贡献。这才能无愧于自己的文学一生。”

公仲老师的演讲掷地有声、振耳发馈，使每一位听众都受到启发和鼓舞；更加感到作为一名海外华文作家的文学使命与担当。

公仲教授演讲完后，洛杉矶华文作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那天开了几瓶红葡萄酒，会员与公仲夫妇共同举杯，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下，共进晚餐。 

2017年公仲在洛杉矶文友王维民家文学演讲

2017年公仲夫妇在洛杉矶文友王维民家前院合影

黄昏十分，夕阳照耀在王维民家前院的草坪上，文友们纷纷和公仲夫妇合影。李元宣摄影师为大家拍摄了十分精彩的照片，其中有两张公仲夫妇在夕阳下的合影，画面十分感人，我想公仲老师和夫人一定保存至今，视为珍贵的纪念。

晚上，公仲夫妇与文友们联欢，大家踊跃表演节目，记得有蓝蝶儿独唱，气氛热烈，欢欢喜喜，不亦乐乎！

聚会结束后，我和先生开车送公仲夫妇去位于阿罕布拉市公仲的妹妹家。我们来到一个老年公寓前停车。走进楼里，我让我先生在一楼等我，我和公仲夫妇上电梯到三楼。到了公仲的妹妹家、看见公仲夫妇与妹妹、妹夫团聚，我就让他们早点儿休息告辞了。没想到公仲带着妹夫非要送我下楼，还说一定要和我先生说声再见。几经推辞，公仲和她的妹夫还是把我送到楼下，他对我先生一再表示感谢，并提议与我们合影。一个路过的人为我们拍了照，然后公仲老师看着我和先生走进汽车才挥手告别。这一幕使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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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北美华文文学论坛

 

2018年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举办了一次隆重的“北美华文文学论坛”。

很多国内专家教授都来到洛杉矶参加了这次重要的海外华文文学的盛会。公仲教授提前两天来到洛杉矶，当会议开幕的前一天晚上，在作家卢新华家举行欢迎晚会。晚会开始前，我和文友任新蓉开车去公仲老师住处接公仲教授去卢新华的住处。当我们到达那里，看见陆士清教授等老师们已经在庭院里，大家亲切交谈，共进晚餐，文友们表演了文艺节目。

2018年在作家卢新华家作者与公仲、陆士清教授留影

“北美华文文学论坛”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在洛杉矶的一个酒店进行了开幕式和大会主旨发言。不少专家教授以及会员代表都上台发言，公仲教授的发言对新时代海外华文文学的发展做了论述，他认为近些年来，华文文学的发展十分突出，这是有目共睹的。

可以概括为：“遍地开花，群星璀璨。所谓遍地开花，这里有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方面是说，华文作家的分布越来越广，遍及全球，可说是遍地开花了。”他再次强调：“ 全球意识、忧患意识、批判意识、忏悔意识（已有专文发表）”；并讲：“走出四个阴影：走出阶级斗争为纲的阴影、走出小农经济意识的阴影、走出低级庸俗的阴影、走出争名夺利的阴影；三个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文学是一个神圣的事业、念念不忘小说是要写人，写人性，写人的灵魂、念念不忘作家自己的良心良知。”

公仲的这些论述对海外华文文学在理论和实践上都有着重要的意义，也是研究海外文学不可或缺的的历史文献。 

2018年公仲在北美华文文学论坛中与部分专家作者及文友合影

2018年公仲在巴士论坛途中

第二部分是著名的“洛杉矶巴士论坛”。

洛杉矶作家协会的一部分会员和国内来的全部专家教授，在主旨会坛的第二天登上巴士，从洛杉矶去凤凰城，途径拉斯维加斯，并在马蹄湾、羚羊峡谷等著名风景区采风。

一路上，公仲老师像一个年轻人步履矫健，精神焕发。在巴士里大家进行了十分难忘的文学交流。记得不论专家教授还是海外作家都做了发言，气氛特别活跃，给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后一天下午到达亚利桑那州府凤凰城，那里的华文作协会长少君宴请所有成员。那晚大家在美酒美食中谈笑联欢，我和几位女作家表演了小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大概2017年我在完成电视剧《七瓣丁香》的剧本创作后，感到写文学剧本对小说的创作非常有帮助。我就把写作的重点放在短篇小说的创作上。

在“洛杉矶巴士论坛”之前，我已经发表了数篇短篇小说，而2018年我重点创作了小说《心事》，它书写了美国一个进入中老年的第一代新移民遇到的被解雇的困境，以及顽强求生存的感人故事。完成初稿之后我反复修改，力求自己的写作水平上一个台阶。

在“洛杉矶巴士论坛”期间，我把完成后的小说《心事》的稿子请公仲、陆士清、朱文斌、胡德才、朱双一、江少川教授阅读指正，这六位教授读后都非常热情而又负责任地为我的小说写了推荐语，还有国内著名文学评论家和散文家彭程老师也为我写了推荐语，使我备受鼓舞。

这篇小说发表在《人民文学》2020年第一期。这使我对自己的文学创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我对公仲等专家教授给我的支持鼓励，感激不尽、终生难忘！

公仲老师是以文本来评价文学作品质量，并以文学作品的质量来评论其作家的。他虽然是国内中文系的老教授，但是他对一个作家的诞生和成长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从来都不只看重中文系毕业的海外华文作家，他对所有的海外华文作家一视同仁；在他对海外文学的诸多评论中，提及了几十位海外作家的名字，其中有些人从未和公仲见过面，公仲是以其文学作品给与予作家肯定和赞扬的。

他所提及的海外作家中，中文系毕业的、上过鲁迅文学院的是很少数，而大多数海外作家是工程师、科学家、律师、教师、曾经的企业家等非文学系毕业的第一代新移民，而且是业余时间写作，他们在文学上能脱颖而出，必有其原因，并以其作品受到公仲教授的关注；这也是为什么，公仲能成为海外华文作家的推动者、引路人、支持者。他以谦恭、仁爱的姿态与海外华文作家平等交流、探讨，而广大海外华文作家对公仲也十分敬重！

一年之后，2019年11月8日在浙江绍兴越秀外国语学院举行第六届国际新移民华文作家笔会。我和北京的老师文友们七号上午到达学院的报到处，下午我给公仲老师发微信，他说还在高铁上，下午到达。我便提前约好晚饭后与公仲老师会面。因为我当时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有些问题要向他请教。每次海外作家文学会议都有不少文友要和公仲面对面请教问题。

那天，我走到公仲教授的房间门口，正好碰见德国的华文作家刘瑛刚与公仲谈完，于是我就走进了房间。公仲教授十分重视长篇小说的创作，我的提问他都一一做了解答。 

2019年公仲在第六届国际新移民作家笔会上与作者和部分文友留影

当我问到：目前国内文学界有一种说法，认为用第三人称写小说就是“全知全能”，而且陈旧过时了？但是令我困惑的是很多文学经典都是第三人称的小说创作，大师们不也是全景式描写笔下的各种人物吗？当代写作虽然不一定写高大上的人物，那么即使写普通人物的命运，作者进行全方位的描写，就落后了？过时了？我认为当代纯现实主义的写作不多了，作者往往在现实主义的写作过程中都或多或少地运用了现代和后现代的手法，关键不在于用了什么手法，而在于作品的价值本身。不知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公仲老师回答说：全知全能仅是第三人称写作的一种手法，全景式是拓宽度，全知全能指深度。写作手法可以变化多样，从第三人称可转第一人称。这与作品思想内容价值取向是两回事。作家创作是随心所欲的，采用什么手法悉听尊便。创作者不必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吹毛求疵没有意义。自己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管它什么主义。哥德说，理论是苍白的，生命之树常青。

公仲教授的一番话让我受益匪浅，解除了对小说创作的一些顾虑。 后来我在同一位2023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家提及同样的问题时，他也坚定地说，他完全不能认同那种过时的看法，并说很多作家现在还在用这样的写法吗！这使我进一步认识到，写作方法上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关键看写作的内容和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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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从疫情走来

 

没想到2020年爆发了世界流行的新冠疫情，我们在海外的华文作家回国难，而国内的专家教授也没有机会出国访问。在2020年至2023年期间我和公仲老师经常在微信上交流。我觉得对这场世纪大瘟疫，以及疫情期间的人性和人道主义的书写，海外作家不能缺席。于是我写了小说《梦幻尼娜》《疫情下的恋曲》，都请公仲教授对这两篇小说提过意见，这两个小说分别发表在香港《文综》和《香港文学》。

2020年4月，我的30万字长篇小说完成初稿，自己修改了一次之后，我发给了公仲教授。公仲认真看完稿件后，发回《给董晶的一封信》，信中不但对小说给与充分肯定，提出了优点，更语重心长地谈了几点看法。

这封信像一阵温暖春风抚慰着我完成初稿后忐忑不安的心绪；这封信又像一场及时的春雨，滋润了我的心田，使我有了继续修改好这部长篇小说的信心与力量。

我给公仲回信说：“作为长篇小说，我希望它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使当今和后人都能看到那个特殊历史背景下的人性，并在任何年代读起来都令人感动，并且通过文学去认识历史某一个阶段。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初稿，仅仅完成了四分之一，修改与完善初稿是非常重要的。我深知通过修改，会不断提高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和它的思想深度。

另外，文学是文字的艺术，我要在艺术的精度，唯美上继续努力，好好下功夫。我一定不急不躁，反复阅读经典，慢慢修改。我希望能写出一部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流传下来的作品——这才是文学最大的力量！因此，任重道远，我将努力前行，不辜负您的希望。”

在疫情期间，这部长篇小说不仅公仲教授，还有王红旗、江少川、丰云，陈瑞林等专家教授都看过我的初稿，他们每人都热情诚恳地给予我很大的鼓励、提出了宝贵的修改建议，使我感激不尽、终生难忘。

如今这部小说已经修改了四年，多次易稿，我依然觉得还有修改的余地、提高的空间，不急于发表。我认为写出精品力作是要花大功夫大力气的。一部好的作品就像金子，抱在手里，即使不马上出版，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绝对不会生锈；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不会变成一堆废铁。

2022年11月29日公仲老师通过微信发给我了《公仲访谈问题》，并告知此文已经发表在《创作评谭》2022年第六期。我拜读后很有感想，就写了一篇《公仲访谈问题读后感》，发给了公仲老师，此文还发表在2023年一月洛杉矶中国日报上的《洛城文苑》186期。我在读后感中写道：

公仲教授再一次强调：“我在治学道路上受到重要影响的主要有一些老的传统的文艺观念，如恩格斯的论著。恩格斯对文学创作的主张：‘典型环境中典型性格'以及‘作品的倾向性越隐蔽越好'，而不是搞什么'三突出'，不是搞'主题先行'。我以为恩格斯的观点没有过时。另外当年的'别林斯基、 车尔尼雪夫斯基、妥斯陀耶夫斯基'三个斯基的文学观念对我还是有较大影响。” 

以上观点，公仲在两次给美国洛杉矶华文作家协会举办的文学研讨活动中都谆谆教导过我们。我不但非常支持认同公仲教授的观点，而且在文学创作的实践中牢记他的嘱咐。

作为教授、学者的公仲说：“学者要耐得住寂寞，要坚守不移。赚钱是不可能的，搞文学事业本来就是孤独、寂寞、清贫，要有坚守的牺牲精神，要追求不朽。”我认为，从事文学写作的人也要有以上精神。

我想，为什么海外华文作家在没有国内关系、作品发表困难的情况下，依然顽强地写作？正如公仲教授所理解和看到的那样，我们有话要说，有故事要讲，要把自己在国内国外的所见所闻，生命中所感受的，以文学的方式、自己的母语表达出来！

在众多的海外作家不懈的努力和坚持下，有公仲教授和不少海外文学的研究者的鼓励和支持下，我相信，新移民海外华文作家一定会有不朽的经典作品问世，只是时间问题。

公仲老师不仅是一个治学严谨的教授，而且还是一个充满爱心、关注弱势群体，具有人道主义的仁者。

他在美国南方出版社出版的《八零后文存》和《八八文存》，不但收集了他的众多的学术论文和文学评论，以及与海外作家交流的文章，而且书中有一部分文章是他对已故的亲人，朋友、文友的纪念文章，读来尤其感人肺腑。

公仲老师对移居美国的著名俄罗斯文学翻译家陈殿兴教授早有所闻，虽然他们从未面对面正式交谈过，但是彼此都互相敬佩。得知陈殿兴教授在2020年12月因病去世后，洛杉矶华文作协的文友都非常悲痛，纷纷撰写纪念文章。公仲教授在悲痛中拜读了一些殿兴老师的文章，尤其对反右运动中，殿兴与夫人广琦在逆境下顽强进取的精神所感动，托我给陈殿兴教授的女儿、生物学家陈愿写了一封悼念信，内容如下：

陈愿，请原谅我冒昧给你写信。你父亲遗作深深打动了我！他品学兼优，德才兼备，为人谦逊低调。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他人格魅力，学朮精湛，吸引了我。可惜向他学习机会不多，每次来洛市，我总要打听他能不能来，甚至想登门看望求教。广琦大姐忠贞慈祥，善良至爱，我也是敬爱有加。你自幼聪慧好学，现在学业有成，令人钦羡。特别是充满孝心，改变了父母下半生的命运，给予了俩老幸福的晚年。我敬佩之至。如今俩老团聚，下海升天。我借此祈祷他俩安息天堂！也感谢你对父母的一片赤诚孝顺之心！公仲悼念20年12月26日。

殿兴教授的女儿陈愿收到公仲的信之后很快给他写了回信，表示非常感谢！每当读到公仲教授的这些文章，我都感觉到公仲有一颗谦恭、悲怜、善良、仁爱的心灵。

2023年11月3日作者与公仲、丰云教授在武汉留影

2023年新冠疫情终于结束。

11月4日，第七届国际新移民华文作家笔会在武汉举行。海外华文作家和不少国内专家教授欢聚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公仲教授不但出席了大会，而且在开幕式上发言。时隔三年与公仲再次相见，看到他身体健康，声音宏亮，我倍感欣慰。

11月18至19日，中国世界华文文学会在广州暨南大学举办了国际学术研讨会，我与公仲教授在广州再次相见。这次大会在纪念世华文学会创会20周年的活动中，给六位对世界华文文学发展和研究做出特殊贡献的专家教授颁奖，他们是：张炯、饶芃子、陆士清、杨匡汉、刘登翰、陈公仲。

当我看见到会的三位教授陆士清、刘登翰、陈公仲上台领奖，他们手捧鲜花，发表感言，全体参会者起立，掌声雷动，心情格外激动。这一感人的颁奖仪式，将永远载入世界华文文学史册！

在第二天下午的分会，我和公仲老师在同一分会场，他的发言虽短，却振耳发馈，公仲教授说，中国文学的未来寄希望于海外华文作家！

短短的一句话给在座的海外作家以极大的鞭策与鼓舞！

2023年11月4日作者与公仲、梦娜在武汉第七届新移民笔会留念

2023年，对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年，我不但出席了第七届新移民作家笔会和世华文学大会，同时我把自己这些年发表过的14个短篇小说准备结集出版，书名为小说集《远离故乡的地方》。

我编辑完十几万字的文稿以后，请公仲教授为我写序，他欣然接受，写下《伴着爱穿越中西的故事》的序言。

此外四位专家教授为这本小说集写了推荐语，他们是：白舒荣、王红旗、江少川与陈瑞林。在即将出版我的小说集之际，我衷心地感谢所有在我文学创作的道路上给予我支持鼓励的老师们！

2023年11月9日在广州暨南大学世华会上作者与公仲、陈瑞林、黄宗之留影

公仲在为我的小说集《远离故乡的地方》序言里写到：“董晶的这部短篇小说集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她十分重视故事人物中的细节选择和细节描写。这可是小说特别是短篇赖以生存的生命力所在；同时，也是检验一个作家的艺术功力和才华的试金石。应该说，董晶在这方面是下了功夫的。”公仲老师的话语，不但给予我的作品鼓励和肯定，更是对我未来文学创作的一个巨大的鞭策！

转眼我认识公仲老师已经八年了。小的时候，我的小学老师曾经对同学们说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当时的我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从2016年认识公仲老师，到今年2024年，整整8年过去了，这八年正是我迈入中年后最最宝贵的人生年华，特别是做为一个北美新移民华文作家,在这的八年里，我能和公仲教授在会议期间面对面交流，在电子邮件和微信中书面交流，并多次聆听公仲老师的学术报告，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珍贵、多么令人难忘！

这八年，是我写作的黄金时期，也是我的小说创作稳健前进的八年。在比金子还宝贵的八年里，有公仲老师对我的指导和教诲，是何等难能可贵，令我受益终生！

在公仲教授90寿辰之际，我衷心地祝福公仲健康长寿！

公仲老师，我希望看到您九零后文存，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远和我们海外华文作家在一起！

作者 2024年5月15日完稿于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