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今追昔忆藤森
编者按:旅秘画家龚相慈先生曾在秘鲁生活多年,特别是经历了秘鲁从经济通胀、社会不稳定,到政治素人藤森登上总统位置的历史时期。他也见证了秘鲁由衰变兴,由乱变治的阶段,这段历史给本文作者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
龚先生当年还曾受邀给时任总统藤森画像,前几天他看到秘鲁前总统藤森去世的消息,使他回忆起当年在秘鲁生活的情景,与我们一起追忆那段历史往事。
龚先生现在居住在中国福建,闲暇时挥毫作画,潇洒生活,颐养天年。
惊闻藤森总统辞世的噩耗时,我正在中国和家人在一起。几乎同时,有朋友从秘鲁从美国从中国香港,发给我同样的讯息。来电中尤其令我感怀的是第一份电邮,那是与我同在中国的旅秘同胞涂帆教授,她说:"你给他画过素描……" 这勾起了我对往事的许多回忆;接着又有南美秘鲁之声《公言报》孟可心主编为藤森先生的辞世向我约稿,他建议我写点文字纪念这位逝去的秘鲁前总统。
我与秘鲁的渊源自一九九零年五月始。彼时我和两个朋友持旅游签证自中国福建来到秘鲁。此前我是福建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驻会画家。同行的一位韩先生是《华人世界》的编辑,另一位朋友池先生是福州市某机构的车队队长。甫出利马国际机场,即见迎面开来一辆的士。秘鲁司机很热情,把我们的行李箱熟练地搁上车顶绑牢。池先生扭着头绕着车子走了一圈,回头又走了一圈,用脚踢了踢前后轮胎,不想上车,因见轮胎上的挡泥板锈得不辨颜色,且悬悬挂着晃来晃去的,眼看就要掉下来……这时我才意识到,像这么烂的车,即使在当时的中国也是很难找到的。而车的主人却满脸堆笑,露出抱歉又羞涩的神情。这是一种可爱的小表情,日后我常常在不同场合,从不同的秘鲁人脸上看到。遂感慨:这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温良谦逊的民族。正因为秘鲁民众大多具有如此显而易见的美德,才有可能写就了一个东方人藤森被抬上秘鲁总统宝座的历史故事。
五月恰逢南半球秋高气爽的时节,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秘鲁人没有午休的习惯,中午时间亦各行各事,但城市却出奇地安静。窗外,或远或近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接待我们的是比我们早一些时候来此地定居的福建乡亲魏云先生,他替我们租了一处很不错的高尚社区公寓。该公寓坐落在委内瑞拉使馆的边上。是电梯楼房, 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我们三人都是有移民打算的,所以跨出这第一步颇为满意。特别兴奋的是我们带着美元来秘鲁,换汇购物很刺激。到利马的第一天,一美元可兑换印第(秘币)两万元,而三五天后就翻倍上涨。我们三人自行开伙,用十美元就可以在超市买回一大编织袋的食品和日用品。比较起来,当地百姓是辛苦了,一发工资就要抢着购物,钱不花掉,隔夜必亏。我们也深知自己的这点优越感是暂时的,但日后怎么办?不敢去想也就不想了。
最让人沮丧和不安的,却是活跃在当时的反政府武装。他们接连制造了对各种公共设施进行破坏,甚至危及普通民众生命和财产安全的血腥恐怖事件。不期而至的爆炸、随时发生的断电断水,都使我们如惊弓之鸟。记得有好几次,我们要从楼下的花园取水,捧至四楼住处,现实警醒我们万不可发生“三个和尚”的故事,于是第一时间我们就到超市买回水桶,小桶用来运水,大桶用来储水。断水则已,断电更为难堪,直接导致屋内电视黑屏哑音。走笔此时,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当时画面:我手捧着断篇的书本,瘫坐于沙发,瞪眼向灯,渴望光明……对于诸如此类不开心的事,我们三人立下公约,相互保密,免得家人担心。最心疼的是打个长途电话回国,张嘴就要20美元,因为呼叫须得通过美国电信局转接。
熬过了两个多月,终于盼来7月28日秘鲁的国庆节,藤森总统的就职典礼。这一天家家户户的屋顶窗口都亮出了秘鲁国旗。在经济频临崩溃的时期,秘鲁人民果敢地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和他们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东方人身上。秘鲁民众和媒体都公开称藤森为“中国人”(EL CHⅠNO)。在秘鲁,"中国人”这个称谓基本上是褒义的,当地人认为,中国人是勤劳致富的民族。这表现在秘鲁男男女女大多会主动和中国人打招呼,毫不吝啬地称中国人为朋友,尤其迷恋中国餐;最普通的中国餐都能让他们陶醉得手舞足蹈。藤森本人无疑乐意接受这个称谓。
作为旅居客的我们,也把希望寄托在新总统身上,但心里还是很茫然,因为他之前只是当地农业大学的一个校长,一跃而当选了国家总统;而我们所接触到的一些华侨华裔,兴奋之余,也颇担心藤森搞砸,坏了亚洲人的名声。
藤森执政的十年,我生活并创业在秘鲁,亲眼目睹了秘鲁社会深刻的变化:通货膨胀被有效控制,最低工资标准不断有所提升……当反政府武装又一次在市中心制造惨案,爆炸令两岁小孩至七十多岁老者二十多人致死时,藤森总统铁腕铲除了该组织,活捉并法办了其罪魁祸首,基本上消除了恐怖活动。这让秘鲁普通百姓享受到和平环境,过上有尊严的社会生活。
我从电视新闻中看到,阿尔韦托-藤森为了团结全国人民推动一系列改革计划的实施,在恐怖主义最猖獗的时期,藤森总统在全国各地动员群众,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观众如我,确是在总统身上寄托了希望,每每看到他站在汽车顶蓬,挥舞着他有力的双手作激情演讲时,我真的很担心人群中突然有恐怖分子朝他射击。他的形象在我心中渐渐升华,无论他是农大的校长还是共和国总统,藤森就是一个有理想、有信念、有奋斗精神的男子汉。然而,很遗憾的是,1992年藤森因为自我政变,又因为解救人质事件中对恐怖分子处理不当两项指控而入狱。我原本就预感这样做可能要付出代价,而藤森应该是有思想准备的,因为他不是政客,而是政治家。这让我想起我的乡贤林则徐先生的一副对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个有抱负有格局的人,为了国家,放下个人得失权衡,不会因为贪生怕死而趋利避害。
借用如今年轻人的网络语言,我应该算是藤森总统的粉丝了。所以,在藤森连任总统时,当中国使馆的陈久长大使邀请我为藤森总统画一副肖像时,我即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很快地,藤森披挂绶带的照片由秘鲁外交部送出,由大使亲手交给我。我大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作画,完成时,秘鲁外交部长看了很满意,未提修改意见。听说,藤森总统过年时来到中国使馆吃饭,大使即把这幅肖像画作为国家礼物送给藤森。据陈久长大使給我的来信说,藤森总统看了画后很高兴,总统说:“感谢这位中国画家的慷慨,把我画得年轻了许多。”
在肖像画送出之前,作为东方艺术沙龙成员的我和任小姐在秘鲁策划了福建省画院作品邀请展。福建省美术家协会主席丁仃、秘书长陈一峰、省书法家协会主席陈奋武、画家韦江琼、林灼明一行五人应邀来秘鲁作学术考察与交流。
这年的 9月1日开幕式当晚,陈久长大使、秘鲁国会副议长、卫生部长三人应邀前来剪彩。陈久长大使、丁仃主席分别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使强调目前中秘关系处于建交以来最佳的时期,“龚先生的这幅油画肖像表达了我们对藤森总统,在发展中秘友好关系中所做出的不懈努力和巨大贡献的赞赏和敬意。”他深信在这个最佳历史时期举办这个展览,对增进两国人民的友谊,对促进两国合作与交流将作出有益的贡献。
莅临开幕式为我们的画展剪彩的那位秘鲁卫生部长是秘鲁著名的华裔心脏科医生杨摩达先生,他是我在利马的邻居。有一次我在超市购物时遇见他,他认真地对我说,前不久他去看望藤森时,藤森还问起了你这位中国画家,“你知道吗?总统现在在学画画。”我听了很感动,希望他再去看藤森时叫上我,他应允说“好的,可以的。”之后,我回到了中国,因为疫情的原因,于是就与一个想望的时空擦肩而过了……其实,我是很想去拜见藤森的。
中国有句老话:“千秋功过,谁能评说?”值此藤森总统离世之际,思及他的政治遗产必将惠及秘鲁国家与人民。书此片语以示敬仰,并聊慰藤森总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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