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若： 禁漏初停兰省开 列仙名目上清来 ——兰台旧梦榜前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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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梆子市街、大油巷的一隅，时光仿佛悄然停驻，带我回溯至千年前的大唐。这里，曾是唐皇城第六横街兰台的所在，一段段关于梦想与奋斗、失落与荣耀的故事，在这片土地上悄然上演。

彼时，兰台位于皇城第六横街西端，东起东梆子市街，西至南马道巷 。它不仅是掌管图书典籍的秘书省，更是承载着无数士子梦想的地方。每至科举放榜之时，兰台便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焦点。

冬日的残寒尚未散尽，春的气息已在空气中悄然弥漫。清晨，当禁漏初停，第一缕阳光洒在兰台的大门上，这座庄严的建筑缓缓开启，仿佛在向世人揭开一个关乎命运的谜底。“禁漏初停兰省开，列仙名目上清来”，刘沧的诗句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对那个看榜日的想象之门。只见榜单高悬，那上面书写的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仙界降临的荣耀符号，承载着士子们多年的寒窗苦读与无限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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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陌之上，万头攒动。考生们或紧张地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在榜单上搜寻；或神色凝重，心中默默祈祷。一旦看到自己的名字，那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绽放出难以抑制的喜色。他们欢呼雀跃，相互拥抱，多年的努力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回报。那一刻，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大街小巷都弥漫着金榜题名的欢乐气息。

“飞鸣晓日莺声远，变化春风鹤影回。”这是属于中榜者的荣耀时刻。在春风的吹拂下，他们仿佛化身为振翅高飞的仙鹤，向着更高的天空翱翔。曾经在书斋中度过的无数个日夜，那些为了科举而付出的艰辛努力，此刻都化作了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回忆。他们深知，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青云之路就在脚下延伸。

然而，在这一片欢腾之中，也有人默默转身，黯然离去。科举之路，本就充满了艰辛与坎坷，许多人半生困于科场，屡战屡败。《看榜日》作者刘沧就是其中的一员。刘沧，字蕴灵，鲁国人（今山东人），生卒年不详，中晚唐诗人，擅长七律，风格清新俊丽。《唐才子传》记载：“体貌魁梧，尚气节，善饮酒，谈古今，令人终日喜听。”他才华横溢，却在科举的道路上辗转了三十余年。半生的仕宦困顿，无数次的落第，都未曾磨灭他心中的希望。终于，在唐大中八年，他和李频同榜登进士第，那一刻，他心中的感慨或许无人能懂。

《看榜日》一诗，生动勾勒出唐代科举制度的风貌。唐代承隋代开科取士之制，彻底摒弃了此前依据九品中正制选拔人才的旧规。在九品中正制下，人才评定多受家世门第左右，普通民众晋升之路极为狭窄。而科举制的推行，为广大贫寒知识分子打开了平步青云、鱼跃龙门的通道，极大地激发了社会活力，有力推动了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唐代科举体考试分为两级，即解试（又称乡试贡举）和省试（由尚书省主持，后期改为礼部负责 ）。殿试这一环节，直到宋代开宝年间才正式确立并加入科举流程。基于这一史实，现今很多人认为唐代有人“连中三元”是绝无可能之事，这种说法是有其历史依据的。

唐代科举考试科目丰富多样，但主要以明经和进士两科最为重要。明经科侧重于考查考生的记忆背诵能力，要求考生对儒家经典等内容烂熟于心；进士科则更注重考生的才华与独到见解，不仅要求文章辞藻优美，更要有深刻的思想与对时务的洞察。正因如此，进士科的考取难度极高，在唐代便有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的说法，意即三十岁考中明经科已算是年龄偏大，而五十岁能考中进士却仍可被视为年少得志，足见进士科的难度与竞争之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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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兰台遗址之上，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刘沧中举时的身影。他满鬓白发，却难掩眼中的喜悦。曾经的种种挫折与磨难，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对命运的感恩。“青云已是酬恩处，莫惜芳时醉酒杯”，这是他对自己多年努力的慰藉，也是对未来人生的期许。

当我从兰台旧梦中醒来，回想起八十年代的榜前风华。恢复高考后，整个社会洋溢着蓬勃的希望，“知识就是力量”“高考改变命运”成为大家深信不疑的信条。那时，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对人才的需求极为迫切，各行各业都在渴求新鲜血液注入。

我在师大附中读初三时，身边就有不少成绩优异的同学毅然选择读中专。比如侯明渠，前往西安西电公司开启职业生涯；史爱玲则进入平门外的延河电子公司。在那个岗位充裕的年代，中专毕业就能获得国家分配的工作，这无疑是最务实的选择，给了很多人安稳生活的保障。

不过，在我就读的七九级九班，超过70%的同学还是踏进了高校。多年后，闫华、陈红、王筠、李洪声等同学在各自任教的高校发光发热，成为教学骨干，培养出一届又一届优秀学子，可谓桃李芬芳，他们的人生轨迹因高考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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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于国人而言意义特殊，甚至为了考个好成绩，有人说高考三天要穿不同衣服：

第一天穿红色 （开门红）

第二天穿绿色（一路绿灯）

第三天穿灰色和黄色的 （走向辉煌）

送考的妈妈一定要穿旗袍，叫旗开得胜；

送考的爸爸一定要穿马褂，叫马到成功！

再有，考生拿到试卷以后不要慌，先亲一下，这叫吻过，稳过！！

其实，这都只是讨个彩头寻求心理安慰而已。

关于当下的高考，有个段子很形象：高考刚刚落幕，一位班主任在朋友圈分享了一段诙谐又饱含深意的话语：

考上大学的同学，千万别忘记和没考上的同窗保持联络，等大学毕业步入社会，说不定他们的公司就是你的职场归宿！一本的高才生们，常和二本的同学聚聚，若干年后，他们或许就是家乡发展的掌舵人。二本的同学们，和大专的伙伴们处好关系，往后，他们说不定会成为你家孩子的恩师。还有那些投身军旅、没上大学的同学，更得保持联系，未来的交警、公安和城管队伍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的身影。富二代们，尤其要和班里的漂亮女生搞好关系，毕竟，她有可能在未来成为你的继母，这可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又意味深长的感悟 。

想起当年的班主任李翠云老师，她讲着一口流利且优雅的英语，举手投足间满是知性，是学生敬佩的老师之一。然而，我却曾是个让她失望的学生。考试时，眼睛总是忍不住瞟向邻座侯鹏的答案；平时偷懒，还照搬他的作业。侯鹏凭借自身努力，顺利考取北京医科大学，后来成为南京鼓楼医院的一名主治大夫，在医学领域发光发热。而我呢，虽怀揣着对知识的渴望，满心热忱地学习，却因不得其法，成绩一直糟糕。唯一让人欣慰的是语文老师马继光，多次把我的小作文在课堂上作为范文表彰。记得考试时，我曾用笔尖把试卷戳成筛子，因为“哪里不会点哪里”。高考并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18岁那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了，我认为投笔从戎，去当兵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邓林，赵榆林同学通过招干，后来成为税务局长和警官。

作者八零年在东海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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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高考可以改变命运”被众人奉为箴言。然而时过境迁，在当下，这句话却仿佛成了一则黑色幽默 。如今，大学生、研究生毕业后选择送外卖，已然不是个例，而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成为很多人无奈之下的选择。这一现象甚至已经演变成这个时代极具代表性的事件，深刻地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活轨迹，成为时代的独特注脚。

有人感慨，高考改变命运，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也有人觉得，高考虽说未必能扭转命运的乾坤，但至少能让人多汲取知识，为往后的生活筑牢根基。还有人直言，高考压根改变不了命运，毕竟许多人即便未曾踏上高考的战场，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曾经，高考确实是不少人改变命运的康庄大道，可如今早已是沧海桑田。放眼望去，在这个社会里，除了寥寥无几的功成名就者，又有多少人是凭借高考改写了自己的命运呢？

当一个社会不再将知识与教育奉为崇高追求，当大众逐渐丧失对知识改变命运的信仰，这不禁让人惶恐：身为普通人，我们的出路究竟在何方？未来，我们又该凭借何种力量，去鼓舞孩子奋发向学？又要通过什么途径，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轨迹？普通人实现逆袭的希望之光，将从何处亮起？底层人群奋力攀爬、向上突破的通道，又在哪里？

如今，兰台的建筑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剩下这片土地，承载着那段金榜题名的过往。但每当我想起那个看榜日，想起那些为了梦想而拼搏的身影，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科举制度虽已远去，但它所蕴含的对知识的尊重、对人才的选拔精神，却永远值得人们铭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梦想的种子依然在生根发芽，只是人工智能的发展都代替人了，还要人干什么？人上哪去就业，不就业又如何生存？这让人感到茫然， 不知道该如何激励一代又一代的人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梦想。

王浩若，字新民，号长安游子。文化学者，政协西安市第十五届委员会参政议政智库特聘专家，长安唐诗之旅课题组副组长，系列唐诗文化艺术馆纪念馆发起人，“为爱止戈”联合发起人，唐诗与杜甫研究会副会长，曾在东海舰队服过役，在电子研究所任过工程师，在京北漂，在欧洲做过倒爷，现从事唐诗文化公益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