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神树塞上柳-----刘毓平

在三边塞上，有一种适合当地生长环境的柳树，它深植于黄沙大漠之中，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迎风沐雨，生机盎然，而且耐干旱耐盐碱耐风寒，人们叫它“毛头柳”、“砍头柳”，而文人雅士则给它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塞上柳”。

在三边，土生土长的乔木主要有杨柳榆槐，杨树天敌多，榆槐又属小众，唯有柳树由于对环境适应性强得以广泛栽植。塞上柳树形酷似一把巨形的“扫帚”，一行行，一片片，绿意盎然，茂密葱茏，昂首直立于广阔的天地间，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三边，明长城是一道地理分界线，长城以南，大多为丘陵沟壑，梁峁涧地；而长城以北则多为沙滩草原，湿地平原。这里属于毛乌素沙漠的南缘，是陕北高原向鄂尔多斯高原过渡地区，地势平坦，沙丘广布，地形上称之为北部风沙滩区。历史上，这里由于植被破坏严重，曾经造成毛乌素沙漠的南侵，到处黄沙漫漫无尽头，以至于出现“沙进人退”的现象。但是塞上柳却像忠诚的卫士，毅然决然地坚守在沙漠的边缘，守护着三边人绿色的家园。

当你沿包茂高速北行至靖边，车过银湾服务区后，原本在山间穿行的你眼前会豁然开朗，视野之内是一望无际广袤的原野，视野的尽头可直逼天际的鄂尔多斯草原，那满眼的绿啊，到处郁郁葱葱，一派欣欣向荣，几乎看不到一丝半点的黄沙。你顿时会感到神清气爽，心情也会随之瞬间释怀。而在这满眼的绿色当中，一棵棵塞上柳像哨兵、像仪仗、像巨大的绿色的遮阳伞盖昂然挺立在原野上，在车窗前一晃而过。

在三边，有家家栽种柳树的光荣传统。查阅当地史志，从晚清到民国，当地历届政府就重视植树造林和防风固沙工作，甚至晚清的知县、民国的县长都主动捐资购买苗木，动员奖励百姓植柳治沙，并建章立约。解放以后，人民政府更是把植树造林当作一项长期性战略任务去抓，每年春秋两季都组织群众开展大规模植树造林活动，栽松植柳，蔚然成风。当地有句谚语：“家有三百柳，吃穿不用愁”。三边人总是喜欢在荒沙荒田、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公路沿线、甚至河边渠畔栽种各种树木。在三边，只要是有绿树掩映的地方，肯定会是一个个自然村落或者是农家院落。门口的大树绿荫下，是孩子们游戏的乐园，也是大人们小憩纳凉的地方，更是各种鸟儿欢乐的家园。

在靖边县有个叫神树涧的地方，生长着数百棵树龄在千年以上的古柳。这些古柳不仅形态各异，而且具有极高的生态保护价值和旅游开发价值。这些古柳有的树干已经中空，只剩树皮，却成活了上百年。树头长满粗壮的柳椽，柳椽通过砍头平茬，促使枯树萌生新芽，长出直立的柳杆，经过数年又长成新的椽材，这种可持续利用的方式使得这些古柳能够生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神树涧的古柳群，因其独特的形态和悠久的历史，被当地人奉为“神树”，并顶礼膜拜，祈求保佑。来到这里的每个人，无不为其顽强的生命力，独特而个性的树形和这种砍头作业的生存方式所叹服。南方人见到这种“砍头柳”不亚于北方人见到南方独木成林的大榕树的那种惊奇。

三边人爱柳树，是由柳树的生长特性决定的。三边地区大多地方位于沙漠边缘，要在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立地生存，首先要进行生态治理，抵御风沙侵蚀，其次才是经济效益。三边人要建房子，打家具，就需要木材，而柳树由于易成活，成材快，价格低，质坚韧，适用性强而成为首选用材。树干可盖房子，枝干可做椽子，可扎篱笆，树梢可喂牲口，也可当柴烧。我曾经见过县城近郊的一大片的柳树林，据说他家祖上是拉骆驼的，栽种柳树当初主要是为了解决骆驼饲草的问题。

柳树陪三边人度过了艰难岁月。我们老家曾经有几十棵柳树，在困难时期，它是我们的主要的收入来源，我们修房子靠它，做家具靠它，喂牲口靠它，平时的零花钱也靠它。在那个贫困的年代，每到开学，我们兄弟几个会为每人五角钱的学费发愁。每当开学前，爷爷总会砍好几根柳椽，提前晾干，让我们几个娃娃抬到几里外的供销社去卖，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长余钱买几包火柴回来”。爷爷的眼力是很毒的，他预估的价钱几乎和供销社评的价钱不相上下。反正是除了余够报名钱、书本钱和火柴钱，几乎连一个水果糖也没得吃。

为了改变恶劣的自然条件，三边人祖祖辈辈与自然抗争，正因为如此，涌现了靖边的牛玉琴、定边的石光银等全国造林模范和治沙先进个人。牛玉琴一个女人家，用人挖、肩扛、驴驮等人工方法，一生坚持在毛乌素沙海边缘植树、种草，使自家屋后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如今变成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在她的带动影响下，周围群众在茫茫沙海里植树造林，将漫漫荒沙变成了绿洲，将风沙逼退十多公里，把沙漠真正建成绿色家园。牛玉琴被誉为“治沙女杰”。获得了联合国粮农组织“拉奥博士奖”等多项殊荣。

石光银，定边县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长年带领群众在毛乌素沙漠边缘造林治沙，将三十余万亩黄沙、碱滩变成了绿洲，在毛乌素沙漠边缘建立起了牢固的生态屏障。石光银也因此成为“七一勋章”的获得者。

而正是因为三边有千千万万个“牛玉琴”、“石光银”，让毛乌素沙漠由流动沙丘变成一片片绿洲，彻底改变了当地“沙进人退”的历史，使毛乌素沙漠在地图上逐渐消失。而在所有的三边生态林当中，塞上柳因为其耐干旱、耐盐碱、树冠大、抗风沙等方面独特的生长特性而成为防风固沙、绿化家园独当一面的功臣。

如果说南方的西湖垂柳，像极了南方纤巧精致的美人，娉婷袅娜，典雅端庄，温柔缠绵，诗意浪漫。那么三边高原的塞上柳则像极了三边的男子汉，刚毅坚强，忠厚质朴，吃苦耐劳，甘于奉献。

塞上柳的坚韧顽强的生命力也反映了三边人民面对困难时的坚韧不拔和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象征着生命的复苏与轮回和三边人民对美好未来的期许与奋斗。它的存在不仅为这片土地带来了生机，也成为了当地人民精神上的支撑和鼓励。

塞上柳，你是大地母亲的儿子，你是三边高原的守护神。

作者简介：刘毓平，笔名西河柳，陕北靖边人，生于1969年，大学文化，靖边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多年供职于政府部门，喜欢闲云野鹤，旅游写作。有作品散见于《延安文学》、《陕北》、《星河》、《三边文学》等地方报刊,有部分作品收录《靖边文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