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271】“以德报怨”的江户大富豪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在日本几十载，虽然依旧对“落语”和“歌舞伎”的艺术形式不那么亲近和熟悉，但能肯定的是，被搬上这些艺术舞台的人物，一定都是值得被社会广为传颂的大人物。一个接地气、沾烟火；一个传统性强、文艺度高。能够在两者同时占有一席之地，足以说明，江户时代的大富豪盐原太助，不只是拥有万贯家财的一介商贾。

明治时期的天才落语家三游亭圆朝，以盐原太助为人物原型创造了作品《盐原多助一代记》，并在13年后亲自在天皇面前表演。不仅如此，翌年的1月份，就登上了歌舞伎的舞台，其后不久便被列入小学的修身类教科书，盐原太助的典范性可见一斑。《盐原多助一代记》不但成为当时风靡一时的最佳畅销书，其语言风格和文学价值还一度影响着在“言文一致”近代文学之路上摸索的二叶亭四迷等作家的文学运动。

对于群马县的县民来说，对盐原太助的记忆，或许更多会停留在当地孩子喜闻乐见的歌牌“上毛かるた”，其中的“ぬ”关联的就是“沼田城下的盐原太助”。盐原太助生于18世纪中期的贫苦农家，年幼时并无幸福和快乐可言。他7岁丧母，而后不被继母善待，过得十分辛苦。19岁时，盐原太助被赶出家门，被迫找寻自立的出路。关于这一段经历，特别是盐原太助牵着他的爱马“青”一起闯荡，日本有着诸多学说争议。今天，至少在沼田市等三处遗址，都立着纪念他和自己的爱马惜别的标识，盐原太助纪念馆的附近甚至还建有他和马的塑像。但这段历史究竟发生在何处，一直是个谜。这也给盐原太助平添了别样的神秘感，以及为后世带来丰富的文学创造力。和爱马的离别，也成为盐原太助丰富感情的一面镜子。

盐原太助初至江户，在山口屋善兵衛的薪炭店铺当学徒，是真正的白手起家。好在老板十分善良，在盐原太助39岁时同意其独立门户，拥有了自己的店铺，这也成为他真正发家的起点。

在生活和经商的两条轨道上，盐原太助有着失意和得意的两面。23岁时，盐原太助和大商户藤野家的独生女阿花结婚，并有了女儿。不幸的是，妻子和长女却先后去世，成为盐原太助人生开始起色时的一大悲剧。世间之事总要两面看。带有不幸的幼年时代，以及充满悲情色彩的家庭变故，或许既是对盐原太助的打击，也是奠定他不忘初心、始终保持善良和勤俭之心的坚实基础。时代给遭遇这些痛苦的盐原太助在经商上打开了一扇窗。他凭着勤勉和智慧，独立开业后仅用了10年时间便成为当地的豪商。人生的颠簸是财富，也是约束。盐原太助并没有“有钱就变坏”。他拿出大量的财富捐赠社会，回馈当地，在昏暗的道路建灯台，修整石路，畅通交通，如此等等。用现在的话讲，他是妥妥的公益人物。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成功后的盐原太助是真正的“以德报怨”。面对曾对自己恶毒的继母，他并没有以牙还牙，反而真心地回报，还在1803年专门为她庆祝了“米寿”，赡养天年。

对这个完美的商界传奇人物，也有着“不完美”。俗话说，富不过三代。继盐原太助的外甥继承家业后，便开始走下坡路，到了第三代就彻底没落了。比起烟消云散的家产，活在后世文字里的盐原太助，留下了更有价值的励志和向善财富。我颇为感慨，日本古今的商业天才，往往被传颂的多是其精神世界，这也很好地印证，商业的终点是对社会的贡献。（2024年11月13日写于中国湖北钟祥莫愁湖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