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220】在吉隆坡怀想东京的“小肥羊”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时常，有人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戏谑，问我：“东京那家‘小肥羊’连锁店，莫非有你的股份在其中？”我往往笑而不答，反问其缘由。对方倒也直率，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常去上野那家‘小肥羊’，每次用餐还总爱分享些照片。”瞧瞧，这随意分享的日常，竟也能扯上“经济瓜葛”。幸好我不过是个“无官一身轻”的媒体人，倒也无须过多解释。

谈及家禽，日本人与羊之间，似乎总隔着那么一层淡淡的疏离。回溯至遥远的绳文、弥生时代，牛与马便已从中国大陆，经由朝鲜半岛、琉球列岛，踏上了日本的土地，而后在这片土地上杂交繁衍，成为独具特色的岛牛、南部牛，以及野间马、木曾马等本土品种。

据古籍所载，羊首次在日本亮相，是在推古天皇七年，即公元599年。那一年，朝鲜半岛的百济国向日本献上了一匹骆驼、一匹马、一匹驴，以及两头羊。而后，在嵯峨天皇弘仁十一年（820年），新罗国的贡品中又有了黑羊、白羊与山羊的身影。再到醍醐天皇延喜三年（903年），大唐的羊也踏上了日本的土地。然而，此后似乎便鲜有关于日本进口羊的记载了。

时光流转至安土桃山、江户时代，日本的特权阶级开始迷上了毛织物，他们从中国、朝鲜乃至遥远的南蛮之地进口羊毛，自行织造。文化二年（1805年），长崎的地方官员在引进几头羊的同时，还带来了几位中国的牧羊人，在肥前国浦上村尝试起了养羊。可惜，养羊岂是易事，岂是几把草便能敷衍的？不久，这次尝试便以失败告终。此后不久，德川幕府在江户小石川的药草园引进了几十头羊，开始了规模化的饲养。这次，他们成功了，羊的数量迅速增长到了300多头。饲养者善于逢迎，将羊毛纺织品献给了德川将军。然而，文化七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江户城火灾，却将这些羊全部“烤”为了灰烬。自此，羊饲养业便逐渐衰落了。

日本大量进口羊，与大量引进洋种马、乳牛一样，都是在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那个被称为“文明开化”的时代。到了明治八年（1875年），今天的日本千叶地区已经开辟出了广阔的皇家牧场，里面饲养着2500头蒙古羊、500头美国羊，以及其他一些品种。然而，由于养殖技术的不成熟，失败仍然如影随形。直到1894年的甲午中日战争、1904年的日俄战争以及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随着军需物资的日益紧张，日本国内才再次发布了养羊的奖励政策。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为了应对食物与衣料的短缺，日本再次将养羊视为大事，一时间，日本出现了饲养百万头羊的盛况。

然而，在日本的畜牧业中，羊却始终未能唱响主角。这其中的原因，与日本的国土面积狭小、缺少广阔的放牧场，以及高温多湿的气候风土不适合养羊有着密切的关系。饲养出来的肉羊，味道膻重，肉瘦却肥，连牧民们都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养的羊。

如今，日本全国饲养的羊虽然仍有1600头，但与中国饲养的1亿3千万只羊、澳大利亚饲养的1亿2千万只羊相比，却是天壤之别。

近年来，日本的风向似乎有所转变，日本人开始喜欢吃羊肉了。有趣的是，他们的许多羊肉餐馆都取名为“成吉思汗”，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深处对这位历史人物怀有一种敬畏之情。还有一位日本AI公司的老板，竟然迷上了中国的“小肥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每个星期五晚上都会乘飞机前往上海，只为在星期六、星期天的晚上大快朵颐。正是因为这个契机，“小肥羊”得以进入日本。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多去东京上野的“小肥羊”坐坐！（2024年9月11日写于马来西亚吉隆坡GRAND HYATT酒店305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