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商界的华人明星

作者简介

陈久长，1964年调入外交部，先后任美洲大洋洲司副处长，驻美国使馆二等秘书、干部司处长、参赞、副司长，中国驻古巴和驻秘鲁大使。

1993年8月，我在古巴任期结束后，遵照组织的决定，立即南下秘鲁执行新的外交使命。初来乍到，一天上午，我和夫人抽空乘车浏览南美古城利马市容。在经过的几条主要街道旁，我都能见到标有“E·WONG”红色大字的巨型广告牌。心想，这不是像中国人的名字吗？

询问陪同“导游”同志，得知该店老板姓“黄”，广东人，他在市内有多家连锁店。知道利马有个来自中国的大老板，可以说是我这次出游的收获之一。

“一枝独秀”

1994年2月10日是我国的新春佳节。旅居秘鲁的华侨华人都有鸣放炮竹、舞狮舞龙、热热闹闹过春节的习俗。大批广东人赴秘鲁当“苦力”始于19世纪40年代，最多时达到10余万人。

秘鲁华工

现时，真正的华侨华人已不多了，但他们的“土生”后代则超过100万。这些华裔绝大多数不懂中国话，然而，他们从父辈那里把欢度中国春节的习俗一代一代地传承了下来。

2月7日晚，我驻秘使馆举行迎新春、庆佳节华侨招待会。到会客人十分踊跃，包括华侨华人和华裔近300人。当天，侨胞给我馆送来了数十个花篮，黄炳辉就是其中之一。

在招待会上，领事部同志把一位老先生带到我面前。这位老先生身材高大壮实，头发花白，长方形脸，笑容满面，彬彬有礼。他用带着浓重广东乡音的普通话说：“陈大使，新年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正迟疑，领事部的同志忙介绍说，这位就是“E·WONG”连锁店的大老板黄炳辉先生。

在利马，WONG超市是公认的最大最好的连锁超市，WONG超市的名字正是来自于店主的中文姓氏“黄”。

我同黄炳辉寒暄片刻，他简要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黄炳辉出生于广东，父母都是中国人。解放前，他随父亲移居利马。1942年，在圣伊西德罗区“五月二日大街”的拐角处开了一家小杂货店。黄炳辉生有五子一女，他领着子女经营日用百货，从一家小店发展到多家超级市场，经历了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和艰难曲折的创业道路。

1942年的E·WONG商店

据说前几年，秘鲁经济持续衰退，恶性通货膨胀，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就利马而言，经常看到商店倒闭的消息，连一些有名的超级市场也被迫关了门。而黄氏父子却与众不同，生意越做越大，分店越开越多。

连年来，黄炳辉被誉为“杰出企业家”，荣获秘鲁企业管理委员会嘉奖。秘鲁《假面具》杂志曾载文称道黄氏连锁店为“一枝独秀” “秘鲁商界的明星”。

黄炳辉告辞时，热情地向我发出邀请，欢迎我随时去参观他的总店。我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表示在适当时候一定要去看望他。

生财有道

时间过去了一年，由于种种原因，我未能去拜访黄炳辉先生。又一个春节来临了，1995年1月28日，我馆照例举办春节华侨联欢招待会，黄炳辉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

华人企业家黄炳辉（中）1995年1月出席陈大使举行的春节招待会。

见到他那张笑眯眯的脸，我先开口：“真抱歉，一年过去了，我未顾得上去看望你。你上次的邀请还有效不？”

“有效、有效，对你的邀请永久有效！”

黄先生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工作太忙了，我十分理解。”

没过多久，一天下午，我和夫人由使馆领事部同志陪同，驱车前往黄炳辉的总店。

黄先生和他的二儿子夫妇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黄炳辉告诉我，他现在不管具体事了，一切事务由他的大儿子当“总管”。

“其他子女呢？”我问。

“他们协助老大，分别承担进货、财务、后勤、公共关系、文化活动等事务。目前，我们在利马有连锁店11家，计划今年再建3家，最后目标是让利马每个区都有分店。”

黄炳辉边说边走，带领我们先看财务室。在那里，有很多台电脑，业务员一个个都在紧张地工作着。接着又引我们上楼，进入设计室后，请设计人员向我们展示了拟建几个分店的图样。

从总店出来，黄炳辉邀我们上车，去参观他的一家分店——位于乔里略斯区的梅特罗（METRO）大型超级市场。超市外面的停车场很大，可同时容纳汽车1500余辆，供顾客免费停车。

2006年的WONG超市

超市大厅又宽又长，各类货品分区摆放，一排排货架陈列有序。在黄炳辉的带领下，我们先后参观了各种肉类、海鲜、蔬菜、水果、烟酒、罐头食品、厨房用具、家用电器、服装、鞋帽、医药、书刊等部门。这些商品大多来自美国、欧洲、日本和周边国家，也有一些从中国进口的中餐调料、桂花陈酒和手工艺品。顾客们说，无论你需要什么，不用出大门，在这里都能买到。

这话一点不假。为方便顾客，黄炳辉不但进货齐全、品种繁多，而且更重要的是服务十分周到，无可挑剔。店员对顾客总是有问必答，热情给顾客推荐、挑选商品，帮助他们解决困难。

在五金部，我看到陈列有各种各样的锁。顾客不仅可以买到称心如意的锁，而且还可立即在柜台上加工你所需数量的钥匙。在熟食部，有高级厨师现场为你制作各种中式点心，如蒸饺、炸馄饨、包子等，让你免费品尝。厅内空调、灯光和各项设备上乘。在儿童室内，备有各种玩具，还有专人替顾客照料小孩。市场有收款处80多个，可免除顾客排队久等之苦。人们反映，黄先生的超市从设备到服务都能使顾客享受到购物的乐趣。

为招徕顾客、扩大销路，黄炳辉实行“薄利多销”的方针。同样的商品，定价总要比别人低一些，而且广泛出售购物卡，顾客持卡购物可打折扣。我馆经常去连锁店采购物品，早就享受了折扣的优惠。

富临门大酒楼

我们饶有兴趣地参观黄炳辉的总店和超级市场之后，又应邀出席了他当晚在利马的一家高级中餐馆——富临门大酒楼举行的晚宴。出席宴会的主人除黄炳辉外，还有他的大儿子夫妇、二儿子夫妇及女儿夫妇。

席间，我向黄炳辉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在秘鲁经济衰退、市场萧条的恶劣环境中，你们能一枝独秀、生意越做越大、分店越开越多？”

黄炳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一切为顾客着想，这是我们经营的根本原则，也是我们取得成绩的关键所在。”

“这个问题也有不少人向我们提出过。”黄炳辉的大儿子补充道，“问题不在于能否减少开支，而在于能否提供使顾客满意的服务。是靠服务赚钱，还是为赚钱才服务？我们选择了前者。只要向顾客提供真诚、细致、周到的服务，把服务这件大事办好了，其余的自然都会来。”

黄氏父子的这一席话，虽无惊人之处，但却充满智慧，令人佩服。

我接过他们的话说：“好极了。一切为了顾客，这是你们的生财之道和成功的秘密。你们真聪明啊！”

妙用企业文化

黄氏父子十分重视企业文化，并善于运用企业文化来拓展自己。黄炳辉先生的五子一女均具有高等文化。长期以来，经过他们的精心培育，企业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传统。这个传统不仅吸收了广东民间文化的精华，弘扬了中国文化，而且结合当地实际，颇受各阶层群众的欢迎，对丰富秘鲁文化也是一个有益的贡献。

正是在他们的积极推动和大力支持下，连锁店职工们早就成立了业余舞狮队和舞龙队。每逢重大节庆日子或举行某种仪式，他们的舞狮、舞龙队不是活跃在首都利马，就是奔跑于其他城市之间。据说，这支队伍还赴一些周边国家表演过，在南美地区颇有一些名气。

黄氏集团舞龙舞狮队

在利马期间，我曾多次观看过这支队伍的表演。记得1996年3月12日，秘鲁青年组织——玻利瓦尔志愿队和我馆文化处在黄炳辉的支持下，于秘鲁保险协会大楼联合举办“秘中青年友好周”和“中国艺术展”。

在开幕式上，黄氏连锁店的舞狮舞龙队参与表演助兴。数条彩龙和多只南狮、北狮上阵，龙飞狮跃，鞭炮、锣鼓齐鸣，加上密密麻麻观看人群的掌声，顿时广场爆起一片欢腾。那种强烈的中国文化氛围使我倍感亲切，激动不已。此时此刻，我仿佛置身于神州大地，而不是异国他乡。

黄氏连锁店还有一个传统，就是每逢“五一”国际劳动节，都要举办一次大型职工文化娱乐活动，这在秘鲁商界是独一无二的。此举与组织舞狮舞龙队一样，旨在增强企业的凝聚力和活力、扩大在社会上的影响。

1995年5月1日，我和夫人及领事部张重光，应黄炳辉的邀请出席在梅特罗超级市场举行的文娱活动。参加活动的包括各连锁店的全体职工及其家属，约6000人。活动节目丰富多彩，从早到晚持续了一天。

上午11时许，我们来到市场门口，受到黄炳辉和他二儿子夫妇的迎接。黄先生带领我们在人群中穿行。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条长龙，以青少年为主的人群正在兴高采烈地玩着钓鱼、套环、射击等各种有奖游戏。小水族馆的海豚表演和广场马术比赛吸引了众多的观众。每到一处，黄先生都问我们玩不玩，并不时把我们介绍给他的朋友。

中午12时许，我们进入一个餐厅，黄炳辉安排吃午饭。连锁店的老板、经理、法律顾问等聚集在这里。他们每人领取一份盒饭和一瓶饮料，享受同所有职工、家属一样的待遇。

晚上，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举行文艺会演。广场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主人告诉我，他们举办这样的活动已有7年了。早在三个月前，各连锁店职工开始准备，自编节目，自排自练。评比条件包括参赛人数、节目内容、表演技巧、音乐、服装、舞台美术等项。邀请社会知名艺术家对节目评分，当场发奖。

“你们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搞这类文化活动，目的何在？”我问黄炳辉的大儿子。

“主要是为了培育和弘扬商店内部团结友爱、真诚合作的精神。”黄先生的大儿子应声答道。他接着又说：“我们要求职工搞好对顾客的服务，就必须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们。每一位职工，与其说是我的雇员，不如说是我的合作伙伴。我的合作伙伴有问题或困难可以随时找我。职工是商店的支柱，我经常与他们保持联系。大体上说，我要拿出一半的工作时间去关心他们，并根据他们的工作效益分别给予不同的奖励，以鼓励他们发挥更大的积极性和创造性。”

1996年11月，作者夫妇出席华人商业家黄炳辉（左1）及其儿子（左3）、儿媳（左5）在利马富临门酒家举行的饯行午宴。

我在秘鲁工作三年，与黄炳辉先生交往甚多，相互建立了友好情谊。使馆每年举行春节、国庆或其他重要活动，他都应邀积极参加，还送花篮或派舞狮舞龙队来现场表演。黄炳辉热爱故乡，多次回国旅游、探亲访友。

1996年11月，黄炳辉获悉我将离任回国的消息后，特携其子女为我设宴饯行，还送给我刻有“E·WONG”标志的纪念品。

记得我第一次应邀去黄炳辉先生的总店时，曾赠送他一盒唐三彩“六骏马”，意在祝愿他六个子女事业兴旺发达，犹如骏马奔腾，一日千里。可喜的是，这个祝愿今天变成了现实。连锁店由1993年的11家发展到14家，营业额由1995年的3亿美元增至4亿多美元，在利马市场上的占有额大幅上升。

饯行晚宴结束时，我高举酒杯衷心祝愿他们再创辉煌，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