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声隆隆呼月出 ——钟鼓楼广场穿越千年 王浩若

1.

文化是人类的集体记忆，建筑则是人类文明的华丽乐章。西安钟鼓楼不仅以其双子星座的地标建筑让西安彪炳于世界历史文化名城之列，而且以其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使中国营造法式流播天下，蔚为大观。对于西安这座经历过漫长历史的古城来说，钟楼是古老的，钟楼更是年轻的，它记录着西安沧海桑田的历史，铭刻着西安人心中的悲怆与骄傲。它与鼓楼晨昏相伴，与西安四门遥相呼应。钟鼓楼处在西安城的心脏地带。不仅是西安的标志性建筑，更是西安这座城市的文化符号。

钟鼓楼广场位于西安市中心钟、鼓楼之间，东西长300米，南北宽100米，占地2.18公顷，总建筑面积5.7万平方米。其中，北配楼建筑面积26000平方米，商场建筑面积（上、下两层）31000平方米，绿地6000平方米，是目前全国中心城市中比较大的一个绿化广场。广场依钟鼓二楼布局而建，不仅扩展了钟鼓楼游览范围，同时广场的布局与设计过程中，注重对西安历史文化的传承、进一步彰显和强化了钟鼓楼格局，在传统的基调上融入了现代化气息，通过鲜明主题特征来创造传统而富有现代气息的文化环境，发展了现代商业，又保持了传统风貌。使钟鼓楼传承了悠久的文化，塑造了城市新景观。

站在西安钟鼓楼广场，仿若置身于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奇妙时空。脚下的土地，承载着千年的故事，每一阵拂过的微风，都似在诉说着往昔的繁华与沧桑。

这里，曾是唐长安皇城最繁盛的中心。遥想大唐盛世，京城的主要街道上，鼓声响彻。那鼓声，是时间的使者，每天早晚准时响起，为这座宏伟的都城报时。坊市诸门，皆依鼓声准时启闭，人们的生活，在这有序的节奏中展开。唐时的尚书省，就坐落于此，作为唐朝最高行政机关，下辖六部，24司及众多厅、曹等机关在广场北侧一字排开 。尚书省正门匾额，由唐睿宗亲手书写，彰显着无上的威严。李世民未登基前，曾坐镇尚书令厅名都堂，亦称中堂，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各国使节和进京办事官员，穿着各异的服饰，穿梭在这片土地上，构成了一幅繁华热闹的国际交流图景。

诗人李贺在《官街鼓》中写道：“晓声隆隆催转日，暮声隆隆呼月出。”这鼓声，是岁月的见证者，它见证了无数个日出日落，见证了王朝的兴衰更替，见证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这隆隆鼓声中，汉城黄柳换新帘，柏陵飞燕埋香骨，千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只留下无尽的感慨。李华在《尚书都堂瓦松》中描绘的“接栋临双阙，连甍近九重”，让我们得以想象当年尚书省建筑的宏伟壮丽，鼓楼与钟楼并立，为二阙，气势恢宏。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的风雨不断洗礼着这片土地。元代时，今鼓楼处仍标注为敬时楼，官员依旧以鼓声为令，开启和结束一天的工作。而钟楼的位置与形态，也历经了多次变迁。从最初与鼓楼东西并列，到明代万历十年建成现在的钟楼，它起初只是城墙角上的一个角楼。秦藩曾将唐睿宗铜钟搬至角楼，又因种种缘由退回。直到民国初拆除满城墙后，钟楼才成为四条大街的中心，确立了如今的地位。然而，抗日战争时期，西安钟鼓楼因其高耸，成为预警日军突袭的报警台，也正因为如此，它被日军视为重点轰炸目标。日军飞机多次飞临西安上空，对钟鼓楼发动无情轰炸。炸弹呼啸而下，在钟鼓楼周边炸开，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历经数次狂轰滥炸，钟鼓楼伤痕累累，遭受了严重毁坏 ，建筑的许多部分残缺不全，往日的庄严辉煌蒙上了厚重的战争阴霾。

2.

坐落在钟楼与鼓楼之间的世纪金花购物中心，是西安市政府与金花企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合作开发的一项大型城市公共服务和商业设施工程。这项工程融城市地下空间开发与利用、城市改造、人防工程、文物保护、商贸流通等多种功能于一体，被西安市列为1996年“为市民办的十件好事”之一。1998年5月18日全面竣工并正式启用。她在开业之初，就独辟蹊径，定位于社会的中高层消费群体，立足西安，面向西北，首次引进世界顶级品牌，拥有雅诗兰黛、SK-Ⅱ、兰蔻、杰尼亚、登喜路等60余个世界顶级品牌专营权及15万余种商品，给西安乃至西部商界带来强烈的冲击。

世纪金花购物中心开业时，我的公司曾与其合作，后来也遇到了货款拖欠问题。我多次交涉无果，经CCTV一位美女记者介绍，我联系上了他们公司常务副总徐凯。徐凯态度热情客气，却总是打太极，不解决实质问题。无奈之下，只能将剩下的商品做退货处理，货款不了了之。此后，他倒是每期都给我寄他们公司办的杂志，我连续看了好几年。

2005年元旦刚过，我从新浪网上看到徐凯在饭店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个拥有上市公司20%股份的亿万富豪就此陨落，几年前在钟鼓楼广场的世纪金花购物中心也已关门大吉。不过，他们公司的一位王经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离开原来的公司以后，现在华夏盛德礼商书院做教学工作，教授“打造高效执行力”课程，做的风生水起 。

3.

如今，站在钟鼓楼广场，抬眼望去，世纪金花购物中心已经人去楼空，钟楼与鼓楼依然巍峨耸立。它们虽历经岁月沧桑，却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现代的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孩子们在广场上嬉笑玩耍，老人们悠闲地散步聊天，年轻人则拿着相机，记录下这美好的瞬间。街头艺人的表演吸引着人们驻足观看，回民街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广场周围，现代化的建筑与古老的钟鼓楼相互映衬，展现出传统与现代交融的独特韵味。

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一天，细雨蒙蒙，我从世纪金花走出，来到钟鼓楼广场，上了一辆出租车。刚坐稳，就听到司机喊我的名字。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在东海舰队服役时的老战友张德如 ，故乡遇故知，这份意外之喜让我兴奋不已。一番热聊后，他告诉我：“世纪金花的老总吴一坚，也是咱们曾经的战友！”听到这个消息，我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夜晚的钟鼓楼广场，更是如梦如幻。华灯初上，钟鼓楼被灯光装点得金碧辉煌，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繁华的大唐盛世。人们在这美丽的夜景中，感受着历史与现代的碰撞，心中充满了对这座城市的热爱与敬畏。

“夜校”曾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风靡一时的学习方式 。1982年我上过半年夜校，骑着二八自行车，天天和钟鼓楼迎来送往。那时候，白天在建筑工地上一边打工，晚上一边跑到西一路小学的夜大学习。一个班有四十多人，现在还能够想起来的同学寥寥可数：易俗社家属院的贺燕云，钟楼讲解员巍燕，书院门的王晔，省百货公司的帅哥张元培和新潮。当时的“夜大”，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成本，培养出了不少优秀人才。很多没有机会读大学的年轻人，不仅在夜大弥补了文化知识的不足，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还因为夜大，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巍燕同学便是其中之一，她参与了西安文博丛书的编写工作，还出版了个人专著。2008年我们重逢时，她赠了我一本书，翻开书页，往事也随之涌上心头。

4.

钟楼广场让我想起在欧洲旅居时，去过的意大利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在世界地理版图的两端，西安钟鼓楼广场与威尼斯圣马可广场遥遥相望，它们虽远隔重洋，却有着奇妙的关联。

威尼斯圣马可广场

我曾坐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想象，在某个跨越时空的奇妙维度里，它们的相似之处，就像是岁月长河中默契的回响。二者都稳稳地扎根于城市的心脏地带，成为繁华的聚焦点。西安钟鼓楼广场，熙熙攘攘间，市民们在这里谈天说地、购物休闲，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生活的烟火气；圣马可广场，作为威尼斯的灵魂中枢，承载着政治的庄重、文化的深沉，也是游客们心驰神往的打卡胜地，不同肤色的人们穿梭其中，感受着历史的余温。

钟鼓楼广场会感慨道：“我守着钟楼与鼓楼，这些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历经明清岁月，每一块砖石都有它的故事。”圣马可广场也会说起自己的过往：“我周边的圣马可大教堂和总督府，从中世纪一路走来，见证了威尼斯的兴衰，是这座城市无言的史书。”

作者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

它们又都是历史文化的忠实守护者。西安钟鼓楼广场依偎着钟楼与鼓楼，那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是明清岁月镌刻下的印记，每一块砖石、每一处榫卯，都在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圣马可广场周边，圣马可大教堂庄严肃穆，总督府气势恢宏，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它们见证了威尼斯的兴衰荣辱，是一部部无言的史书。

然而，它们的独特之处同样鲜明。钟鼓楼广场布局规整对称，是东方美学秩序的体现。中央的绿化广场像城市绿洲，下沉式广场更添灵动，和商业巧妙融合，“晨钟暮鼓”的主题时刻萦绕。圣马可广场则由主广场和小广场构成独特的L形，不对称的布局充满艺术的自由奔放。空间丰富多变，从不同角度看都有惊喜，建筑风格更是多元交融，拜占庭、哥特、文艺复兴、巴洛克风格在此碰撞。

西安钟鼓楼广场宛如一位沉稳内敛的东方雅士，以规整有序的布局、深厚的历史底蕴，展现着东方文化的独特魅力。而圣马可广场则似一位热情奔放的西方艺术家，用灵动多变的空间和多元的建筑风格，诠释着西方文明的开放与包容。

钟鼓楼广场，它不仅仅是一个城市的地标，更是一部生动的史书。正如李贺诗句中所说的那样见证着光阴陡转时光流逝。在这里，我可以触摸到历史的脉络，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它让人明白，无论时光如何流转，这座城市的灵魂永远不会消逝。在新的时代里，钟鼓楼广场将继续见证西安的发展与变迁，续写属于它的辉煌篇章。而圣马可广场也在水城威尼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记录着威尼斯的故事，传承着西方文明，它们都在人类历史与文化的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各自城市永恒的精神坐标，虽远隔天涯，却在人类文化的星空中相互辉映 。

王浩若，字新民，号长安游子。文化学者，政协西安市第十五届委员会参政议政智库特聘专家，长安唐诗之旅课题组副组长，系列唐诗文化艺术馆纪念馆发起人，“为爱止戈”联合发起人，唐诗与杜甫研究会副会长，曾在东海舰队服过役，在电子研究所任过工程师，在京北漂，在欧洲做过倒爷，现从事唐诗文化公益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