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史漫笔228】日本版“徐霞客”绘制的还有人生地图

◆《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一个导航走天下的信息时代里，现代人越来越不太关注地图，也慢慢很难勾起对古人曾用双脚测量山川的那些过往回忆。中国的“徐霞客”影响着无数崇尚“路在脚下”的行者，而日本的伊能忠敬也如同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大日本沿海与地全图》，虽然时间已经过去200多年，依然让后世看到“不走寻常路”的这位名人的人生“彪悍”。

“彪悍”，似乎不太符合在日本地理史上举足轻重的伊能忠敬的身份影响力，反而显得有点不够严肃。但伊能忠敬的人生，却恰恰最适用于这个词。集商人和天文地理学家这样两个好关联的头衔于一身，是伊能忠敬有别于其他有志之士的生命符号。生于千叶县当时名为“上总国”名主小关五郎左卫门家，原名叫神保三治郎。关于少年生活，历史记载并不多，研究者中有的认为伊能忠敬过着到处流浪颠簸的生活，持相反观点的则认为是其父有意让其在不同的地方接受教育。比起并不透明的少年时代，历史最投以兴趣的当属他的入赘成婿。在我看来，他的传奇，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婚姻是人生的一半命数。伊能忠敬在1762年成为作为酒商的伊能三郎右卫门家的上门女婿，娶了比自己大3岁多的膝下有子女的丧夫之妇。而伊能忠敬被选中入赘，也正是自身的才能被相中。其实，这一刻，伊能忠敬成为传奇之人的命运齿轮就已暗自在转动了。借助自身的能力和才智，伊能忠敬继承伊能家业后，在38岁时就获得“名字带刀”的特权，在39岁就成为所在的佐原村的“村方后见”的要职。更厉害的是，根据史料，既是官、又是商的伊能忠敬，在事业巅峰时高达超过现在30亿日元的财富积累，可谓是富得流油。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不知，伊能忠敬的婚姻，是不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到天命之年的伊能忠敬，并没有像绝大多数人一样守着莫大的财富，挥霍度过吃穿不愁的后半生。如果非要给此时的伊能忠敬加上一个颇具浪漫主义的词藻，那就是“筑梦”。只是，伊能忠敬未曾想到，他的逐梦，名垂史册。年过半百，伊能忠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选择引退后，开启了天文研究的第二人生。或许，这时的伊能忠敬心里想的是“好饭不怕晚”这句老话。放下身段的伊能忠敬，走出江户，师从比自己小19岁的官方聘任的天文学者高桥至时。虽然有着平素的兴趣积累和爱好，但并非科班出身，也不具有官方工作人员身份，江户幕府只给报销不到八分之一的费用，他只能自己出钱填充了实地旅行测量和购买器材的费用。有趣的学者分析称，这个时期的江户幕府，颇有点眼下就业市场上的“黑企”的意思。

为了准确掌握地球大小和日本经纬度的更详细数据，伊能忠敬和高桥至时在经幕府同意后先后多次以步行的方式在江户与北海道之间开展实地测量。从55岁到71岁，伊能忠敬硬是走出了几乎相当于地球一周的天文数字般的距离。从电影《大河之路》中，作为一个现代人则更能深切体会到这其中的心酸与奋斗。

虽然《大日本沿海与地全图》并未能完成于伊能忠敬的有生之年，而是靠着他的弟子和一众有志之人填补了他的遗志。但如果说《大日本沿海与地全图》是日本地理史上的百层高楼，那从地基到第99层，皆可归为伊能忠敬的功劳与视野。

走入今天的日本千叶县香取市，还可来到伊能忠敬纪念馆抚今追昔。正如每个重视历史的国家一样，密密麻麻的国家地图上，一定有着一位或几位用生命丈量国土的伟大之人。伊能忠敬之所以被人记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也展示了一幅人至中年仍有无限新的成功可能的别样人生地图。（2024年9月19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