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钱和一碗面｜把盏方知曲中人

      有位在福州创业的闽中老乡为人忠厚，热情洋溢，最爱在酒席上唱歌助兴。其中必唱曲目《 一字乡愁》最是动情，歌曲讲述十个“一”字开头的乡愁与乡福故事，句句写进心坎里，故而百唱不厌，念念不忘。席间他喝一杯唱一句词，带着浓浓的乡音，只有把十句歌词一一唱罢才肯离席，成了乡友聚会里一道温热的景致。

      某日友人小聚，他举杯又开嗓：“一条小河一辈子不回头，至今还在村里流......”席间有位在福建经商的内蒙古汉子，年约五十，一米八的挺拔身量，阳刚帅气的国字脸，听到第二句竟潸然泪下。哽咽着说起家乡那条小河，初中开学那天，母亲送他到村口石桥。青石板上还凝着晨露，母亲攥着他的书包带说：“每个礼拜都要回来。”年少不识愁滋味的他，直接了当地回话，说回家很贵的啊，来回一趟路费要花一块钱。母亲说：“没关系，我给你掏这个钱”。然而，那年月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不如少来回折腾，路费省下来，在学校可以加点荤菜。而他母亲又说：“没事儿，回来妈给你炖肉吃”。后来才懂，相见时难别亦难。母亲那时就预见了分离。他眼眶泛红，“她说等我上了高中大学，注定要离家闯荡。趁现在还能常见，想多看看我......”从此他每周必归，再未拖延。谁料世事无常，1992年毕业那年，刚满五十的母亲突发脑溢血离世。歌声里的桥头送别，霎时勾起所有往事。

      此时席间，另一位女企业家早已泪盈于睫，起身说起自己的故事。每年母亲生日，她总悄悄回老家庆生：“若提前告知，母亲必在院门口痴痴地等，又怕打电话惊扰我开车。”她总以突然现身制造惊喜，却又不忍见家人空等。有次实在心疼，特意让母亲去集市买菜：“只说‘晚上等我回家吃饭’。当我自己下厨把长寿面和太平蛋端上桌，母亲又惊又喜：‘没想到你还记得......’”母女会心一笑的瞬间，山乡寒夜都暖了。

      “一通电话不用穿针引线，就能移动细细的暖流…”宴席渐散，乡音未改。那些藏在家长里短里的乡愁，在推杯换盏间愈发清晰。原来最深的牵念，最珍贵的福报，不过是院门前的守候，桥头上的叮咛，还有那碗永远温着的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