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元龙：安慰（小小说）

安慰

韦元龙

 

   无意之间伤害了一个天真少女的美梦，是最一残忍的。我想。

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位少女默默地爱过我——我当时并不知道——我们在一起野游，在一起歌舞，在一起谈论人生……。她成绩很好，但体质较弱，常常病倒。在医院里，我常常象兄长一样日夜关切地守护在她身傍。听同学说，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刻，一旦有人的提到我的名字，她就会精神大振，两眼闪烁出迷人的光茫，并兴致勃勃地与大家谈论起我来……

   “她深深地爱着你。”有位同学这样告诉我。

    得到这一消息时，我感到如雷轰顶，茫然不知所措。我并不爱她，我的心这样告诉我。怎么办？怎么办呢？我真束手无策了。我再也没有去探望她。等到她病痊愈后，我就天天避免和她接触。见她迎面走来时，只好低头疾走，象逃避瘟神一样。在万不得已和大家举行集体活动时，我对她也形同路人，再没有什么言语。在我高谈阔论的时候，她有时也对我微微地点头，浅浅地笑笑。仿佛什么时事也没有发生过。我偶尔也看看她。我感到她的目光很忧郁，她内心一定十分痛苦。“多么可怜的女孩啊！”每当我们目光偶尔碰撞时我心中常常这样感叹。

   匆匆的，大学时代象梦一样转瞬即逝，毕业后她要求分配到一个偏辟的中学任教。我却留城了。听同学说，追求她的人很多，然而一经接触，便化为泡影。

   “她总是感到不如意。”人们都这样说。

   几年后，我结婚了。喜宴上全班同学欢庆，唯独少她一人。问起她时，有人说她已经出走了，到一个很远远的地方……我们都感慨不已。以后再没有关于她的消息。我觉得仿佛欠了她一点什么。

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儿子已经上了中学。她总该成家了吧。我这样想。有一天， 忽然从一家大报上看到关于她的事迹的报道。她到沙漠边缘的一个城市里从事教学改革试点，举得了重大成效。报道还说，她一心扑在事业上，至今仍孑然一身。看罢，阴影一样的歉疚感又在我的心头弥漫开来。尽管事情逝去这么多年，但往事又在我的记忆爆炸出强烈的余音，仿佛一种沉重的债务高压在我的心头。

   为了安慰她，同时也为了使自己的灵魂得到一丝解脱，我给写了一长封信。向她解释，并深表歉意，希望得到她的理解。

   很快就收到她的回信。信中说：“……不错，我的确爱过你，真正的爱过你——那时，我曾把你作为生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对未来虚设了一串串美丽的幻想。后来，我才知道你并不爱我，你只不过是我青年时代的幻影而已。在当时，你确实也不愿意施舍你那份不该施舍的感情——这是我不幸中的万幸。否则，我将一事无成！我想，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合，那是一种悲哀。我坎坷的经历证明这了一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真理。不过，那都已成过去枯萎的落叶了。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再拾它来倾注伤悲的情感。

    你没有什么错，我也没有什么错。我很理解你，我在爱你时就深深地理解你，同时我也理解这个世界，无论过去、现在或将来。

   我不需任何的安慰。安慰是一种没有生命力的东西。请你不要永远用那垂怜的眼光来看待我。我生活得很幸福。尽管我是一人孤独地生活着。我想，我会很好也能够很好地走完这整整的一生。

最后，我得向你说一声由衷的感谢，造就了今天的事业，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因太忙，无暇多叙。

               谨祝：爱情甜蜜

                     万事如意           合家欢乐！”

 

     读完她的信，我呆立了半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来我承负了这十多年的歉疚感是多余的，回想起这么多年的教学生涯，我竟然默默无闻，一事无成，心里不禁又凭添了一段莫名的惆怅。

                        1988.12.25夜19：55于书亭

 

(作者简介：韦元龙，媒体人，北大、清华校友，微文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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