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学学费为什么越来越贵？- 从MIT免学费谈起（上）

2024年十一月，两所著名的私立大学 – 麻省理工学院（MIT） 和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先后宣布，对家庭年收入低于20万美元的美国本科学生（不包括留学生），免除学费。对家庭年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本科学生（不包括留学生）则免除包括生活费在内的所有费用。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猜测其他的几所顶尖私校如哈佛，斯坦福，耶鲁，普林斯顿是否会跟进。而两所大学这个慷慨举措背后的考量和动因，以及对美国高等教育的“群羊效应”会有多大，引起了业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当然，MIT和宾大在此之前就已经有相当慷慨的学生资助项目.这两所学校是所谓的“need-blind”的九所大学之一。也就是说,只要学生被录取,学校承诺不管学生家庭的财务状况如何,学生都可以在毕业的时候不负担任何债务(debt-free graduation)。家庭收入低于14万美元的MIT本科学生，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不需要付学费的。家庭收入低于七万五的学生，生活费用也全部免除。但此次将学费全免的门槛一下子从14万提高到20万，生活费用全面的门槛从7万五提高到十万，即便对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MIT来说，也是相当大的力度。

那么，MIT和宾大为什么要推出这样的举措呢? 这里最重要的考量当然是用如此慷慨的政策来吸引最好的学生（也就是”抢人才”的考量）。另外，这也是两所大学对社会公平举措的积极反应。用MIT校长的话来说：

“The cost of college is a real concern for families across the board,” Kornbluth adds, “and we’re determined to make this transformative educational experience available to the most talented students, whatever their financial circumstances. So, to every student out there who dreams of coming to MIT: Don’t let concerns about cost stand in your way.” (大学的费用是许多家庭的一个真实的担忧。我们决心要为最有才华的学生提供改变他们人生的教育经历，不管他们的财务状况如何。所以，我们对每一个梦想进入MIT的学生说：不要让对费用的担忧成为你的障碍“）。

那么，MIT和宾大这样的学校到底有多贵呢?让下图来自MIT的官方网站，是让学生和家长估算一年的总费用的。可以看到，MIT 2024-2025 学年的本科学费是$61,900，如果学生住校的话（很多私立学校对本科生有第一年住校的要求，有些比如西北大学甚至要求本科生前两年都要住校），三人间宿舍一年的费用是$12,000.如果一周七天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食堂吃饭，则需要额外负担$7200.这三项加起来是$81000. 以每年3-4%增长的幅度计算（差不多与通货膨胀持平）,四年下来差不多有35万美元。当然，第三四年学生可以在校外租房，也不需要在学校食堂搭伙，可以省掉一些费用。但波士顿这样的城市租房也是相当贵的，所以一般来讲，四年本科下来顶尖私校总花费30万美元应该是比较合理的估算。这笔钱，在美国很多地方，差不多可以买一套独立房了（2020年美国全国中位独立房屋价格也就是28万美元，经过过去四年的非正常涨幅，2024年全美中位房价达到了40万美元，当然大城市如波士顿，纽约，这些地方的房屋价格远远超过这个水平）。

当然，这个”价目表”只是所谓的”sticker price”(”标签价格”），并不是大多数学生实际交纳的费用水平。美国的大学会根据学生家庭的收入和资产水平来估算一个调整后的cost of attendance (COA, 或者称为实际的上学费用），一般都会比标签价格低不少。这个”折扣”主要来自给予低收入学生的联邦学生助学金（包括不需要还本金的Pell grant, 不需要还利息的subsidized direct loan, 以及需要还利息的unsubsidized student loan，也有一些学生会得到merit based scholarship,也就是中国人喜欢说的”奖学金”）。不过，家庭收入和资产足够高的学生，还是会付全额学费的，但这个人数比例并不高。

MIT 2024-2025学年学费和其他费用计算表

图一，MIT学费和其他费用计算表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美国家庭的年收入分布，就能更好地理解MIT和宾大对年收入20万的家庭的学生免除全部学费为什么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和热议，因为这意味着来自全美85% 的家庭的学生，只要能考上MIT或者宾大，就可以获得免学费这样的大优惠。毕竟，全美只有不到15%的家庭有这样的年收入水平。

从图二可以看出，2023年美国只有不到15%的家庭年收入超过了20万美元。2023年，美国家庭的中位年收入是$85000（也就是说，有一半的美国家庭年收入超过8万五美元，另外一半则低于这个水平）。很多华人可能觉得家庭收入超过20万算不了什么，这是因为包括印度裔和华裔在内的亚裔群体，在美国由于从事高收入的职业比较集中（IT行业，医学行业，以及其他的专业领域如法律和金融行业），在全美各族裔群体里的中位收入是最高的。 从图三可以看出，2023年亚裔家庭中位收入为 11万美元，高出全国中位收入整整3万美元）。在华人圈中还有流行的说法，是现在的“大厂精英”们动辄总包四十万美元，如果两口子都是这样的职位和收入，年入八十万到一百万美元好像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也只是很少数的大厂精英才能做到。对于美国绝大多数家庭来说，年收入20万美元绝对是相当高的收入水平了。

图二，美国家庭收入水平及分布（2023）

图三，美国各族裔家庭中位收入趋势

美国大学的学费增长趋势

言归正传。MIT和宾大作为顶尖私校，学费一直都是最高的那一档。那么，美国的一般的大学学费又是什么情况呢?

图四是美国权威的机构College Board 发布的关于大学平均学费在1994-1995 到2024-2025 这三十年间的变化趋势。可以看到,两年制学校(社区学院）的学费涨幅在这三十年间最小，从94-95年的平均$2780 美元涨到24-25学年的$4050,涨幅为45%；四年制公立大学的平均学费从94-95年的$5740 美元上涨到24-25年的$11,610, 涨幅为105%。私立大学的学费也从$28,800 涨到24-25年间的$43,350, 涨幅为75%。

图四，美国大学平均学费1994/1995 – 2024/2025 年间的变化趋势（蓝色为二年制社区学院，深蓝色为四年制公立，橘红色为私立大学）

有意思的是,如图五所显示，如果将这30年分为三个十年段(94/95-2004/05, 2004/05-2014/15, 2014/15- 2024/25), 并且考虑进通货膨胀的因素的话,可以看出增长幅度最大的其实是前面两个十年。而2014/15-2/24/25 这十年，考虑进通胀因素的话，大学学费实际是在下降的（也就是涨幅低于通货膨胀的涨幅）。当然，这个十年包括了新冠疫情严重影响大学运作的三年，很多大学在新冠疫情期间冻结学费，并获得大量的联邦纾困资金，因为涨学费的需求从主观客观方面都降低了。

是什么导致了美国高等教育的学费持续上涨？ 在下篇我会就这个问题提出一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