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利妈妈信俗——锡伯族人的精神图腾
同女娲造人的神话一样，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很多民族的古老传说中都有一个被神化了的女人，寄托着人类战胜严酷的大自然、繁荣兴盛的美好愿望。在不断演化过程中，这些女人逐渐被神化，逐渐成为一个民族祈求人丁兴旺、平安幸福的图腾标志之一，喜利妈妈便是锡伯族企盼兴旺的图腾标志。沈阳市有锡伯族人口5.5万，是全国锡伯族人口最多的地区。作为新疆锡伯人故乡的沈阳市沈北新区就聚居着3万多人。沈北新区黄家乡八家子村吴吉山家族传承的喜利妈妈已历经九代，有着400多年的历史。2011年，锡伯族喜利妈妈信俗入选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喜利妈妈是由“喜仁妈妈”演变而来。在锡伯语中，“喜仁”是“藤蔓系”的意思，“妈妈”则为奶奶、老妪，合起来意为“世系奶奶”，谓指娘娘神。还有一种说法，“喜利”在锡伯语中是蚕丝的意思，而“妈妈”则是人类繁衍生息的主角，把家族历史的记录和供奉祭祀的主体称为喜利妈妈，表明锡伯人对子孙延嗣的美好祝愿。
喜利妈妈在东北锡伯族中汉译为“子孙妈妈”“好心妈妈”,意思是有了女祖宗保佑,子子孙孙才能不断繁衍生息，也包含保佑家宅平安和人丁兴旺之意。因而，过年时给喜利妈妈贴“福”字，或是贴上“供圣喜生聪明子，奉神永保寿男儿”等对联。
喜利妈妈崇拜起源于结绳记事和祖先崇拜,喜利妈妈的具体祭祀物是古老的结绳记事之范例，是有着鲜明锡伯族色彩的家谱之特例。众多锡伯家族喜利妈妈的演化过程，足以表现锡伯族这个勤劳勇敢智慧的民族从由来到迁徙、从游牧到定居的演变发展历史，表现出锡伯族人民创业的艰辛和对生活的乐观态度，从而折射出中华民族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从甲骨文、结绳记事向文字记录的有史过渡的影子。
锡伯先人在大兴安岭老家以打猎采集为生，他们把小孩儿装在皮口袋里，挂在树杈上，由喜利妈妈照看。锡伯族供奉喜利妈妈，是求吉祥保护小孩的。喜利妈妈是神话了的人，是锡伯族的女祖先。现实中供奉的是具体的祭祀物，用它来表示意念中庇佑锡伯人繁衍生息的女神。
锡伯家庭供奉的喜利妈妈是一条两丈九尺长的麻绳，名曰“天地绳”，也称之为“索绳”“长命绳”，上系小弓箭、小靴鞋、箭袋、摇篮、铜钱、布条、嘎拉哈（猪羊的背式骨）、木锹、木杈等物。这些物件各有其象征：
嘎拉哈借“背”音表辈数，即添一辈人加一个嘎拉哈；小弓箭表示男孩，添一男孩，两个嘎拉哈之间就添一张小弓箭，期望他继承先辈传统，长大成为能骑善射的英雄；彩色布条表示女孩，一条彩色布条表示生了一个女孩，希望她日后精通女红，成为贤妻良母，这一辈有几个女孩就挂几个布条；小吊篮象征娶了一个儿媳，盼望她传宗接代早生贵子；在吊篮旁挂小靴小鞋，是说这一代子孙众多香火旺盛；挂木锹是记录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在小弓箭边挂一个铜钱，表示这个男孩成人后会理财，使家道兴隆；在小弓箭边挂一个小帽子，表示这个男孩后来当了官。
喜利妈妈的制作很有讲究，要请儿女双全、家道兴隆的老两口来做（也有的地方是请子孙满堂、家中人口兴旺的两位老太太来做）。喜利妈妈分为天地绳（也称索绳、长命绳）和象征物两部分。
天地绳是喜利妈妈留下的传世宝物，要由老两口从中间向两头搓，达到二丈九尺长，两端各绑一个树杈，名曰老头棍、分支棍，表示索绳吊在两树之间。
拴的象征物初为三种，即弓箭、箭袋、扳子，后增添到九件（个别地方略有增减），除前三件外，还有嘎拉哈、布条、摇车、小靴子、铜钱、木锹、木杈、水桶等，大小在3寸左右，多用桦树皮制作。制作喜利妈妈所用的东西，要到本村人口多、辈数全的家户去找。
农历腊月十六是喜利妈妈的生日，也是祭祀喜利妈妈的重要日子。锡伯族人若分家或族内增添长孙都要在此日立喜利妈妈，要举行隆重的仪式，要杀猪宰羊，请全族人参加祭祀仪式并设酒席款待。
庆祝喜利妈妈的生日要用黑色无杂毛的公猪，一般锡伯族人如有请奉喜利妈妈的愿望，早在农历五月初五之前就将符合要求的猪仔买来饲养，用于腊月十六的祭祀。
祭祀当天，将祖先和喜利妈妈的供品摆放好，上起香火、燃起蜡烛、响起鞭炮。奉请喜利妈妈的族人叩拜祖先和喜利妈妈的牌位，在半炷香时由家庭男主人请出，将老头棍绑于西北墙角，由分支棍从西北角领向东南角。
此时将打扫干净的黑毛公猪头朝西、尾朝东，置于西屋，将烫好的热酒倒入猪耳朵里，男主人同时祈求说：“杀一只太平猪，求喜利妈妈保全家平安，子孙后代兴旺发达。”直到猪发出一声尖叫，则领牲成功。之后将猪褪毛、清内脏，且保持干净，不沾一滴血迹，将猪同样方向脊梁朝上置于桌上，解成八块，并保持猪身完整，此时奉请的主人再次燃香点蜡，燃放鞭炮，叩拜喜利妈妈，以求世代繁荣兴旺。
供奉后将猪头留下用于除夕供奉之用，将脊背部位的肉分成三份，一份用于供奉祖先，一份送给制作喜利妈妈的族人以表谢意，另一份主人自己留用。其余的猪肉都用于送给和宴请亲朋好友，绝对不能用来卖钱。
除夕夜敬祭喜利妈妈是锡伯家族十分神圣的活动。锡伯族的传统是以西为上，老人住西屋，西屋设佛龛，喜利妈妈的神座也设在屋内西北方。每户锡伯族人家的西北墙角都钉着一块木板，平时喜利妈妈供奉在西屋西北墙角上的黄布口袋里(现在也有用牛皮纸袋的)。
每逢大年三十中午12点以前，就要将喜利妈妈和家族祖先的供品摆好。供奉的祭品十分丰盛。为喜利妈妈供25个馒头，为家族祖先供15个；其他供品基本一样，一般有枣、栗子，还有苹果、香蕉等水果。沈北地区的锡伯族人认为喜利妈妈不吃荤，所以不供鸡、肉之类。但有的地方供桌正中要有一只鸡，鸡的两个翅膀要展开，头也要抬起来，像凤凰一样，象征吉祥如意。
敬祭时，家中男主人要将喜利妈妈请出，将天地绳拉开，从屋内西北角拉到东南角，两端挂在房梁上，然后焚香点蜡，按照辈分大小，行三次叩头大礼。跪下后，还要虔诚地祈祷祖先，保佑一家平安。
每年农历除夕，展开喜利妈妈，一家人生活状况便一目了然，一直展示到农历二月初二，才收拢放回原处。这一天，为了送喜利妈妈还位，锡伯族人用荞麦做成荞麦面，近族各户男女老少都向还位的喜利妈妈叩头。
年度内生男孩或女孩要在除夕晚上往索绳上拴弓箭或布条。姑娘出嫁要摘下布条，并向婆家要一头120斤以上的公猪，沈北一带叫“压茬猪”，相当于订婚礼，表明婚事不能变了。然后请家族人来吃祭肉，给婆家人返回一个猪的后肘。
除夕敬祭喜利妈妈仪式后，就到了传统习俗“接神”的时候，锡伯人这时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吃饺子、放焰火了。
家族性与民族性共存。一件喜利妈妈展开，一个家族的繁衍历史便展现在人们面前；祭祀仪式时也是以家族为单位，长幼有序，其乐融融；有了喜利妈妈，就能保佑家宅平安、人丁兴旺。所以敬祭喜利妈妈有着明显的家族性。从时间看，供奉喜利妈妈产生于锡伯族的原始崇拜，浓缩了锡伯人家族、民族的历史；从空间看，在全国各地凡是锡伯族人生活的地方，都有喜利妈妈的信仰。敬祭喜利妈妈，是锡伯族非常普遍和独有的全民族群体性民间信仰活动。
神圣性与平民性同在。喜利妈妈锡伯语意为续嗣女祖，原来她是专门保佑降生的神灵，后来演变为象征保佑家宅平安和人口兴旺的神灵。所以既有其民族信仰的神圣性，又有其与千千万万锡伯人生活息息相关的平民性。从信仰的角度看，供奉喜利妈妈是锡伯族对远古时期母系祖先的崇拜，有其神圣性；喜利妈妈及其制作方法和祭祀仪式全方位反映了锡伯族的衣食住行、思想信仰、心理特征，是民俗学的典型代表。
艺术性与学术性交融。喜利妈妈无论从整体形象还是局部挂件，无论从造型还是色彩，都充分体现了艺术性。尤其是举行仪式的场面、人们的服饰等，都饱含众多的艺术元素。其家谱是结绳记事的家谱，有着鲜明的锡伯族特色和很高的学术性。
历史性与现实性同辉。喜利妈妈信仰是锡伯族历史的载体、缩影，历史性显而益见。敬祭仪式从大年三十悬挂直至农历二月初二，增加了节日气氛和民族亲情；求人制作和杀猪宰羊庆贺，体现民族团结、和谐美好。作为锡伯族特有的民间信仰活动，敬祭喜利妈妈是联结民族精神的纽带，在今天更有其现实意义。
来源：《侨园》杂志2025年第2期（总第2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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