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花灯：璀璨的北国之光
花灯作为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形式，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和地域特色。在东北地区，沈阳花灯以独特的工艺、精美的制作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成为北派花灯的代表，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清代以前，沈阳就有了制灯、放灯的习俗，流传至今已有400多年历史。据刘世英撰写的《陪都纪略》记载，清代初年，陪都盛京（今沈阳）便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举办灯会，百姓入夜观灯，世代沿袭，渐成规模。
据沈阳花灯制作技艺传承人陈畅介绍，清代时，四平街（今中街）上的店铺正月初六就开始扎制花灯，每家至少要扎五至十盏，花灯样式繁多，有鱼灯、羊灯、荷花灯、走马灯等，配上以冰雪堆制成的楼、塔、亭、榭等景物，美不胜收。观赏过四平灯市的晚清名士缪润绂不由赞叹，提笔写下：“悬灯结彩供三官，钟鼓楼头起壮观。绝似东洋开蜃市，云霞出海散春寒。”美轮美奂的四平灯市被后人誉颂为“盛京八景”之一。
民国时期，沈阳曾改叫奉天，张作霖坐拥东北，割据一方。他虽是个大老粗，却对花灯格外喜欢。陈畅说：“小时候听姥爷讲过，四平灯市上的一种神奇的‘盒子灯’，是张作霖最爱看的花灯之一。盒子灯是三尺来宽的一个方盒子，盒子下边有个捻儿，悬到六尺多高。店伙计手拿长竿，竿头绑个大粗香，举高往捻子上一点，只听‘砰’的一声，盒子底落下三尺来高的一座小舞台。舞台上会演出各种小戏，第一出戏演的是‘怕老婆顶灯’：一个跪着的男人头顶一盏灯，他的老婆手拿鸡毛掸子，用小脚踢男人的屁股，小脚一踢，男人一点头，一两分钟的工夫，这盏灯就烧没了。紧接着‘砰’的一声，又一座舞台落下，第二出随即开演……高级的盒子里能变出十三台戏，每一出都让人捧腹大笑。可惜这种盒子灯已经失传。”
作为沈阳花灯制作技艺的第六代传承人，陈畅自幼便与花灯结缘。他生于一个制作花灯的匠人之家。第一代传承人李之瑶本是河北省卢龙县的花灯制作匠人，因家境贫寒，闯关东来到沈阳，在这里重操旧业，在城内的花灯作坊做工匠。他平时在家扎花灯，然后去钟楼南边的灯市售卖。李之瑶发现，北派花灯虽然样式繁多，但圆润度有所欠缺。河北是扎圆灯笼出名的地方，于是他将河北的圆润工艺融入沈阳花灯制作技艺中，使得闻名遐迩的“四平走马”（走马灯）造型更加精美。
在陈畅的记忆中，他的童年与花灯相伴。“在没有电灯的年代，灯笼是家家户户的必需品。元宵节更是有‘打灯笼走百病’的说法。正月十五这天，家长们会给孩子制作手提花灯，让孩子到路边、胡同里玩耍。我家的做灯手艺是祖传的，姥爷的走马灯做得尤其好。每年的正月十五，姥爷都会给我做一盏精美的走马灯。只要我提着走马灯在胡同里一亮相，立刻就成为小伙伴羡慕的对象”。
也是这种令同伴艳羡的自豪感，让陈畅对花灯制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开始尝试着用小蜡头烤竹片做花灯，虽然做得七扭八歪，但插上蜡烛竟然也亮了起来。姥爷夸他小手灵巧，比他小时候做得还好。就这样，陈畅跟随姥爷走进了花灯绚丽多彩的艺术世界。
随着时代的变迁，沈阳花灯也几经沉浮。在沉寂了十年之后，1983年，全国各地就像“寒武纪”生命大爆发一样同时搞起了大型灯会，沈阳也不甘人后。这时，花灯已经从原始的悬挂式变成了大型落地式机械花灯。高台上的人物花灯栩栩如生，按照轨道运行好像活了一样。集声光电于一体的花灯立刻成了人们的新宠。
陈畅说，当时有一盏叫“济公偷酒”的花灯令他记忆深刻。两个狱卒惊诧地看着酒坛里的美酒穿过监狱的木栅栏，源源不断地飞进济公的酒葫芦里，造型非常逼真。陈畅忍不住跑到灯后扒开一看究竟：原来是一个大胶合板圆轮在转。
1993年，沈河区准备成立古玩市场，在文化庙会策划过程中，陈畅做了两盏大宫灯，挂在怀远门城楼上，成为一时的焦点，时任沈河区文化局局长的赵凤来看到后，当即拍板在中街搞次灯会。
2014年，沈阳举办盛京城灯会，邀请陈畅总体运作。他把北派花灯的动态特色做到极致，几组大型花灯的单组动态都有十来个，这在全国花灯界都是少见的。这次灯会被评为沈阳历届灯会中的“展出规模之最”“花灯艺术之最”和“游客口碑之最”。元宵节当晚有150多万游人来中街逛花灯，在全国各大城市中排名第一。当年《盛京诗咏》中“四平观走马，三日万巷空”的场景再现盛京城。
尽管沈阳灯会再次走进大众视野，但熟练的制灯老工匠却在逐年减少。这让陈畅倍感压力：“时间紧迫，我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在我手里失传。”为了抢救这一濒临失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陈畅积极寻求社会各界的支持和关注。他通过媒体发布“寻找老沈阳花灯见证人，重现四平街灯市盛景”的消息，希望通过大家的关注搜集到更多的老工艺和影像资料。
陈畅致力于将家族掌握的花灯技艺通过文字、图片等形式记录下来。其中，扎龙技艺、皮影花灯和走马灯等独特的花灯制作技艺已经得到很好的保存。对于沈阳花灯的扎龙技艺，陈畅用“独一无二”来形容，这种技艺源于北派花灯的历代传承，体现出扎形工匠深厚的艺术功底。他说扎形工匠没有立体图纸，就是用龙鳞片一片一片往上扎。这种鳞片堆积结构如同建筑史上的哥特艺术，所以沈阳的龙灯不用内筋支撑，既通体透明又非常牢固，这是沈阳花灯制作技艺的绝活。
2020年，沈阳花灯制作技艺被列入辽宁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身为传承人的陈畅感到肩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他说，沈阳花灯造型大气、本土色彩浓厚，融入了汉族、满族等多个民族的特点，包括几百个样式。其制作工艺流程多达十六个环节，由于传统工艺口传心授的特点，培养一个传承人并不容易。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社会的支持，能够让更多的年轻人加入花灯制作的行列中来，共同弘扬沈阳的花灯文化，让沈阳花灯在新时代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璀璨之光。
来源：《侨园》杂志2025年第2期（总第2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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