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热点案件被“点名”？报告起草组负责人详解最高法工作报告
3月8日上午，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张军作了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今年的报告有哪些重点？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最高法工作报告起草组负责人林文学进行了解读。
报告以“严格公正司法”贯穿全篇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报告以“严格公正司法”贯穿全篇。2024年，人民法院以严格公正司法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服务高质量发展，保障民生福祉。
严格公正司法，就要以法治的确定性助力经济社会发展。企业要发展，就不能受到外界的不法侵扰，这需要法治护航。去年，法院在这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张军：服务建设法治化营商环境。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对国有、民营等各类所有制经济，做到合法权益平等保护、违法犯罪依法惩治。加强对违规异地执法、趋利性执法案件的审查，严防以刑事手段干预经济纠纷。依法再审纠正涉产权冤错案件46件72人。严惩对企业造谣抹黑、敲诈勒索等犯罪。
报告中提到了有人想通过造谣抹黑、敲诈勒索企业来获取利益，我们来了解一个案例，黄某伙同他人在网上发布了涉企负面信息，以付费删帖等方式敲诈勒索21家企业55.6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黄某的行为严重干扰企业正常生产经营秩序，严重损害企业的名誉权、财产权。通过点名这样的案例，划定行为红线，形成有力震慑。最高人民法院发布了6个利用网络敲诈勒索犯罪典型案例和6个保护企业名誉权典型案例，依法保护企业健康发展。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法院积极回应企业发展痛点。比如，严防趋利性执法司法。严格落实法律关于管辖的规定，对人为制造管辖连接点的行为不予支持。又比如，坚持善意文明执行，在执行过程中注意“活封活扣”，尽量减少执行对企业正常生产经营的影响。我们还完善了失信惩戒和信用修复机制，去年有282.1万人次通过信用修复回归市场，同比增长了35.4%，失信名单人数十年来首次下降。还有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的清理拖延企业账款工作，去年最高法也出台了司法解释，明确规定大企业与中小企业约定以第三方支付款项为付款前提的“背靠背”条款无效。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这个司法解释是要规制大企业以大欺小，拖欠中小企业账款问题。比如，我是一家大企业，你是小供货商，我们签订合同约定，在我收到第三方款项后才向你支付货款，也就是我收到钱再给你钱，本来是面对面签订的合同条款，现在变成这个合同的履行需要以第三方支付款项为前提，对这样的条款，法院会依法认定无效。
司法公平公正，营造法治营商环境，可以使企业安心放心，心无旁骛地谋发展，创新动力也更强劲。对人工智能、新能源、新材料领域的核心技术攻关提供法治保护，也是服务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工作之一，最高法工作报告中是怎么说的呢？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张军：服务发展新质生产力。最高人民法院知识产权法庭成立6年，审结技术类知识产权案件近2万件；涉战略性新兴产业案件逐年攀升，2024年达1200余件，占32.3%。妥善审理涉人工智能案件，支持人工智能依法应用、规范发展。严格依法保护创新，对460起案件适用惩罚性赔偿，同比增长44.2%。“新能源汽车底盘”技术秘密侵权案，适用惩罚性赔偿判赔6.4亿元。
报告中提到的“新能源汽车底盘”技术秘密侵权案，是某汽车公司高管和技术人员离职去了另一家汽车公司，但利用原公司技术申请了12件专利。法院判决竞品公司侵权，并适用惩罚性赔偿判赔6.4亿元，这也是我国知识产权侵权诉讼判赔金额最高的案例。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这起案例不仅判赔额创国内知识产权案件新高，本案还明确，如果判决后侵权人不停止使用技术秘密，要按照每日100万元计付迟延履行金。这样的细化，确保了判决的威慑力和可执行性，有效遏制侵权行为持续存在。据了解，判决生效后，侵权人主动停止使用涉案技术秘密。人民法院加大侵权赔偿力度，应该说高额判赔案件越来越多。2024年，适用惩罚性赔偿案件同比增长44.2%，惩罚性赔偿已经成为制止侵权的有力手段。
新技术发展很快，也会面临新的法律问题该如何界定的难点。对于人工智能、高端芯片、量子技术等新兴科技，司法机关能给予哪些支持来帮助发展呢？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由于新兴科技发展很快，一些领域还没有形成统一规则，但法院又必须作出裁判，因此在审理这类案件时，法院就广泛听取各方面意见，先通过个案审理传递司法导向，再总结提炼出裁判规则。对已形成共识的，制定司法解释、出台司法政策，及时向社会发布，促进引领和规范。去年，最高法发布《以高质量审判服务保障科技创新的意见》，提出98项政策举措，同步发布了8个典型案例，涉及生物医药、芯片、算法、新能源等领域，明确裁判规则。通过技术手段侵犯他人合法权益，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比如，在一起AI生成声音人格权侵权案中，原告的声音经过AI技术处理后，一般公众还依然能够识别出原告的音色、语调、发音风格等声音特征，法院判决构成侵权，侵权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人民法院审理知识产权案件从2013年的10万件增长到2024年的49万件，不仅案件量大量增加，而且新类型案件不断涌现。法院在审理个案的同时，注重总结审判经验，强化司法规则的供给，不断加大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力度。
通过一个个案件的审理，就是要告诉大家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未成年人保护，也是近几年社会持续关注的热点问题，今年也有几起涉及未成年人的大案写入了报告中。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张军：保护未成年人健康成长。严惩侵害未成年人犯罪，对拐卖17名儿童的“人贩子”余华英依法判处死刑。落实宽严相济、惩教结合，对未满十四周岁初中生杀害同学埋尸案主犯，依法顶格判处无期徒刑，同案未参与犯罪预谋和加害行为的被告人，依法不予刑事处罚。
报告中提到了对一起未成年人严重暴力犯罪案件的宣判，其中对未满十四周岁的主犯顶格判处无期徒刑，对于未参与犯罪预谋和加害行为的同案人员，依法不予刑事处罚。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对未成年人犯罪，坚持宽容但不纵容。本案判决体现了“宽严相济、惩教结合”的未成年人犯罪预防理念。本案中不同被告人的犯罪行为、具体情节不同，应当承担的罪责也就不同。我国刑法规定，犯罪时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不适用死刑。本案被告人张某某预谋将被害人杀害，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法院对其依法顶格判处无期徒刑，充分体现了严惩的导向。本案另一被告人马某某，未参与犯罪预谋和加害行为，未参与分赃，到案后首先交代案件实情，认罪悔罪，综合考虑主客观情节，依法对其不予刑事处罚。不予刑事处罚并不意味着放任不管，法院建议对其进行专门矫治教育，通过专门矫治教育，改变未成年人的不良思想和行为习惯。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强化法院内部力量整合。比如，最高人民法院将涉未成年人刑事、民事、行政审判力量集中到民事审判庭，就是强调民事行政权益保护，强调预防在先，而不是等到悲剧发生再去严惩。比如，加强少年法庭建设，1984年上海长宁法院设立了第一个少年法庭，到目前为止，全国已有2700多个少年法庭，未成年人审判工作更加专业化。另外，还积极以“司法保护”促推家庭、学校、社会、网络、政府、司法“六大保护”形成合力。比如，在离婚案件中，涉及未成年子女的，法官要向父母提示关爱未成年人，督导父母当好合格家长，促推做实家庭保护。
对于防治未成年人犯罪，全社会必须形成合力。但对于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比如报告中提到的余华英拐卖儿童案，法院在审理这样的案件中，要亮明什么样的司法态度？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余华英多年多地流窜作案，拐卖17名儿童，导致多个家庭破碎，部分被拐儿童因虐待或疾病早逝，危害极大，且余华英本人始终没有任何悔罪表现，主观恶性极大，人民法院依法对其判处并执行死刑。这个案件的审判，传递出人民法院对侵害未成年人犯罪依法严惩绝不姑息的鲜明态度。打击犯罪，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是人民法院重要职责。2024年，人民法院审结故意杀人等严重暴力犯罪案件4.9万件5.8万人，同比下降5.8%，相较于10年前下降了28.7%。
网络暴力问题也是大家一直关心的，今天的报告还专门点名了一个案件。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张军：持续严惩网络暴力犯罪。薛某直播中多次散布他人婚姻纠纷信息并予贬损，被以侮辱罪定罪判刑。
张院长在报告中提及的这起网暴案例非常典型，网络主播在直播中随意辱骂他人，还造成对方一度去自杀的后果，这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司法机关在处理这类网络空间治理的新问题时，怎么持续发力？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202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发布《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这个意见明确了根据网暴行为性质不同，适用不同罪名，明确了适用公诉程序的情形。2024年，人民法院持续抓好指导意见的落实，加大对网络暴力犯罪的惩治力度，对292人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判处刑罚，对91人以侮辱罪、诽谤罪判处刑罚，网暴治理成效持续得到巩固，警示大家网络空间不是法外之地。
大家身边发生的烦心事，也是法院关心的百姓身边案。每年最高法在工作报告中，也注重回应这些社会关切。今年报告还谈了哪些与民生有关的内容？
最高人民法院院长 张军：用心用情办好百姓身边案。制定司法解释，把民法典彰显的家庭要和睦、诚信受保护、侵权必担责落到实处。发布治理高额彩礼司法解释，以案释法、以案促治，涉婚约财产纠纷增幅回落14个百分点。司法守护“放心购”，依法规制“职业闭店人”“职业背债人”等乱象。
涉及婚姻、家庭、财产等大家关心的家务事，用司法守护这样的身边事，要树立什么样的婚姻家庭观？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最高法发布了一个典型案例，这个案例对社会广泛关注的在房产证上为另一方加名问题作出了回应。男方在其婚前房屋的房产证上为女方“加名”，离婚时，法院认定该房屋为夫妻共同财产。综合考虑多种因素，法院判决房屋归男方所有，女方分得相应的折价款。在房产证上加名是对个人财产的处分，加名以后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但在分割房屋时要综合考虑结婚时间的长短、生育子女的情况、对家庭贡献的大小以及房屋市场价格等因素，而不是简单的一半对一半。这样的判决，引导树立正确的婚姻家庭观，夫妻双方要更加注重付出，共同经营好小家庭，既不能让为家庭付出的一方伤心又伤财，也不能让婚姻成为获取不当利益的手段。
这些年，最高法工作报告有很多司法裁判树立社会规则、传递价值取向的鲜活案例。今年的工作报告，还提到了哪些案例？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报告中提到了“职业闭店人”“职业背债人”现象。经营者为了逃避债务，通常把股权转让给专门帮人逃债的职业背债人，在有人背债的情况下，根据民法典、公司法规定，经营者和“背债人”恶意串通逃避债务，应当共同向消费者承担责任。报告中提到的这个案件，消费者自愿选择向“职业背债人”起诉，要求返还预付款，法院予以支持。如果消费者向逃债的经营者起诉，经营者也应承担责任。这就是“背债人”背了债务，“逃债人”逃不出法网。最高法正在制定预付式消费司法解释，在修改完善后及时公布，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促推预付式经济健康发展。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报告中提到了一个案例，“行人闯红灯致他人摔倒被轧身亡案”。行人闯红灯，导致电动自行车驾驶人摔倒、被机动车碾轧身亡，法院判决该行人负事故主要责任，构成交通肇事罪。同时，认定依法规范行驶、确因躲避不及致人死亡的机动车司机不担责。这样的判决就明确了行人违反法律会构成犯罪，机动车司机守法不承担刑事责任，引导全社会共同维护交通秩序和出行安全。通过这样的司法政策和典型案例，引导诉讼预期，明确行为规范，引领社会风尚。
全国3500多个法院，每年受理4600多万个案件。2025年，法院的工作将如何开展？
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厅主任 林文学：面对4600多万个案件，定分不易，止争尤难。人民法院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坚持严格公正司法，紧扣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履职尽责，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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