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关税照顾下的墨西哥汽车产业发展与北美自贸协定前景分析

墨西哥当地时间3月26日下午，特朗普宣布了对输入美汽车产品征收25%的进口关税，涉及范围不仅包括了整车，而且某些关键零部件，譬如发动机、变速箱、推进系统部件和电子元件等等也属于征税之列，同时不排除将来进一步扩大的可能，对自加墨两国进口的相关汽车行业产品，其中包含的美国制造部分，则可以根据北美自贸协定规则得以豁免。

由此可以看到，即使是在墨西哥当地制造并且符合原产地成分要求的汽车产品，在输往美市场时，依然面临被征收进口关税的尴尬形势。换句话说，北美自贸协定有关汽车原产地规则的62.5%-75.0%“北美地区”成分要求，现在则变成了“美国制造”，不管这部分的具体比例是多大，都可以根据北美自贸协定规则得以豁免。

这里，围绕着美征收汽车产品进口关税对墨汽车产业链带来的影响做些分析，并据此探讨我国投资墨汽车产业以及北美自贸协定前景走向。

根据美官方估计，加征对汽车产品的进口关税，可以让美政府每年多获得1,000亿美元的额外收入。同时，对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国产品加征关税的措施，将导致跨界车的生产成本每辆上升4,000美元，在美国产的电动车每辆则可能提高至12,000美元。

特朗普对各国输美汽车加征25%进口关税政策的宣布，无疑对全球的汽车产业以及主要输美相关产品的出口国造成重大打击。第一，从具体的车企来讲，受到冲击的前几名应该是韩国现代、美国通用和日本尼桑。这是因为，虽然他们在美国都设有整车组装线，但各自在美市场销售总量中，接近一半左右属于进口产品，分别来自他们设在世界其它国家的工厂。譬如在2024年，通用在墨西哥组装的两款轻型皮卡（Silverado和Sierra），产量合计达36.8万辆，其中80.0%销售至美市场。

从各国输美整车数量来看，墨西哥产品在美市场销量占据各国榜首，接近20%，因此至少从理论上来讲，墨应该是本次加征关税措施导致的最大受害经济体。2024年，墨出口至美国的整车数量为280万辆，分别占其出口总量和当年生产总数的79.7%和69.5%。除了整车之外，墨出口至美市场的产品还有金额相当可观的零部件。根据墨中央银行的数据，2024年，墨对美出口的汽车零部件金额为408.9亿美元，在美同类产品进口市场总额中所占比重达40%左右。也就是说，从输美金额和数量来看，墨西哥不仅在整车组装方面，而且在同行业零部件的制造领域，都应该是全球第一大受害国。

当然在实际上，全球第一大受害国的说法可能要大打折扣。这是因为，在宣布对各国输美汽车加征25%进口关税政策的同时，还对来自墨国的整车和主要零部件做了特殊的具体规定，其中的美国制造部分（美增加值），可以根据北美自贸协定得以豁免。换句话说，如果这些输美产品的美国制造部分越多，那么根据北美自贸协定得以豁免的金额就会越高。

按照墨联邦经济部部长的说法，由于北美自贸协定2.0版的实施，90%以上在墨当地组装的整车已经达到了原产地规则要求的75%北美制造成分，而北美制造基本以美国制造为主。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它国家输入美市场的同类产品相比，墨输美市场的整车由此可以得到巨大的关税优惠以及竞争优势。因此尽管从表面来看，特朗普在汽车原产地规则上搞的偷梁换柱行为，将“北美地区制造”改为“美国制造”，属于彻头彻尾的破坏北美自贸协定之举，但对墨西哥来讲，也应是不幸中的万幸。正是这样的理由，从目前情况来看，很难判断墨西哥是否为本次加征关税的最大受害者。

即使在未来的几天时间里，留在美国的墨政府代表团无法在谈判中获得更多的“特殊照顾”，也至少可以确保输美汽车产品享受比其他国家同类产品更低的关税。墨总统在其27日早间新闻会上指出，在如此高（25%）的进口关税面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为墨西哥寻求关税优惠待遇。同时还强调，墨西哥将在4月3日出台一整套应对措施，但这并不意味着，到时同美国相互交流的大门将会由此而关闭。

墨西哥的汽车产品进入美国市场获得的“特殊关税”照顾，即不管是整车还是关键零配件，对于其中的美国制造部分（美国增加值），可根据北美自贸协定免征关税，依然享受零关税。对于那些非美制造部分，则需要按25%的进口关税执行。

即使如此，到目前为止的情况来看，墨西哥输美整车中，90%左右符合原产地成分要求，这意味着，这部分产品在出口美市场时，至少出口价值的75%左右，可以根据北美自贸协定获得免征关税的优惠，只有剩下的25%左右需要缴纳25%的进口关税。相对来讲，其它经济体输往美市场的整车以及零配件，则没有这种免税享受，从而意味着，墨产汽车商品的竞争力要高于其他国家输美同类产品。

如果考虑到墨自身拥有的地理条件以及北美地区汽车产业整合程度高所产生的竞争优势，依然使墨产品处于一个特殊位置，同其它地区的同类产品相比，其组装整车的优势依然可观。

但该政策对墨汽车产业链来讲，应该生至少产三个方面的消极后果，应该引起注意。

面对美即将实施的汽车行业新关税政策，尤其是“北美制造”变成了“美国制造”的修改，使得北美自贸协定中原产地规则以及后来因解释差异而导致的纷争解决结果，甚至墨当地整车组装和零部件制造等相关企业围绕着达到原产地规则所作的各种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譬如增加墨当地制造的零配件生产能力和使用水平，提高工人薪资或者多雇佣高薪人员数量等等，都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墨输美整车和零部件的当地增加值。但在未来几天的时间里（4月3日），这些包含在墨输美整车和零部件之中的当地增加值，将会面临25%的进口关税。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宣称，对汽车行业相关产品征加关税属于长期性措施，墨西哥政府也似乎对其加以默认。

既然输美汽车及其零部件已经没有了墨西哥制造的关税优势，投资墨西哥生产和制造零配件也会由此失去动力。因此，至少从理论上来讲，当地整车组装厂以及关键零部件生产商，往往需要通过比较两种不同费用的差别而做出取舍：一方面，使用美制造零配件而产生的免征关税金额；另一方面，自其它经济体进口的零配件替代美产而节省的成本。如果第一方面产生的免税金额超过第二方面产生的成本节约，美产零配件将会由此进一步占领墨市场，但在相反的情况下，自其它经济体进口的零配件就应该出现替代美产的趋势。

但在目前的大环境下，不管美国还是墨西哥，往往会格外注意和关注零配件的来源。如果出现大量进口非美产零配件并替代美同类产品的话，那么两国上调进口关税的概率自然会大大提高。

从这个角度看，尽管因出口美国关税优势的取消会导致投资墨汽车产业吸引力减低，但在美墨两国上调进口关税概率上升的威胁下，对那些已经在墨运营的中企来讲，继续维持在当地生产，至少可以避开美墨两国上调进口关税的威胁，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根据目前的情况，那些美系车企组装整车需要的品牌零部件，不管最终在墨还是在美组装到整车上，都有可能在输往美国市场时，获得免征进口关税的优惠。这种发展当地产业链和供应链的途径，尽管因其创造的增加值较低而有可能不会受到墨政府的喜爱和认可，但依然能够为当地带来就业机会和税收，其未来的发展前景应该会被看好。对于我国那些属于美系车企的供应商尤其是特斯拉的供应商来讲，不管是否在墨西哥已经投资建厂，将来获得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则应该更多。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由于美对进口汽车产品加征关税政策，至少给墨国内汽车市场销售带来两个方面的负面影响。第一是直接影响，在美加征关税面前，墨当地车企将有可能把部分产能转到满足当地市场上来，导致市场竞争加剧。第二，受美加征关税以及其它多方面因素影响，墨本年度的经济增长预期进一步走低，根据经合组织发表的预测，墨2025年将进入经济衰退期，幅度有可能达到-1.3%，2026年则仅有0.6%的增速。经济不振往往会间接影响墨国内汽车销售，从而使得竞争程度已经提高的新车销售市场变得更为激烈。在这种情况下，墨政府有可能为了保护那些已经在当地设厂组装整车车企的利益，上调来自包括我国在内的其它进口来源地的汽车产品进口关税，从而为我输墨汽车带来巨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