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我和我的家乡”征文作品展｜一碗清汤解乡愁

一碗清汤，藏着多少乡愁与回忆？春节返乡，作者走进搬迁的清汤馆，在皮薄汤鲜的滋味里，打捞往日记忆。当自制清汤难复旧味，才懂喝的从不是汤，而是被时光浸润的人与事——那口魂牵梦绕的清甜，原是乡愁最温柔的注脚。

春节回家乡，第一件事就是去赣县中学对面的那家小馆子里下碗清汤。清汤，北方叫馄饨，赣南的做法有点不同，清汤包的肉少一些，汤水多一些，下滚锅里一打散，稍稍用锅铲拨弄两三下，耐心等上三分钟就熟了，往碗里一装，再倒上汤水，勺点各家秘制的香料，最后浇点香油，那个香味马上就撩拨起全部的味蕾，一切酒肉都黯然失色，真是恰到好处。

几年没回，老哥早想到我们会去那家馆子，微信中提前告诉我们，馆子搬到小吃一条街了。于是，带着些许怀念和期待匆匆赶往梦里多少回牵挂的小馆子。

一碗清汤而已。小东西，本来也不值得写上一篇回忆录，可是个中味道，只有自己能体会，比如：

那人。这馆子本是一对夫妻开的，换成两个老人家，老人家手脚不灵便，还带个两岁多的孩子，孩子一会闹这一会闹那，对来往的客人自然照顾不周全，这里比其他小吃店明显客少了。一问才知，小夫妻到广东去开赣南小吃店了，要年三十才回。我想，赣南的小吃店，无论开到哪，总少不了这碗清汤吧。

那事。我还记得这两位老人家。二十年前，小馆子就是他们俩开起来的，一下晚自习，一群学生排队等着吃馄饨，他俩人好，看学生们辛苦又没什么钱，买两碗馄饨，还送一个炸春卷，所以，天天夜里人满为患。除去学生，还有一些在家待够了，手上又只有点小钱的男人，身上夹着脾气，揉巴着递个小票，没有荤菜，就搞一碗清汤当宵夜，吃了抹嘴，净手夹了春卷就入了深巷。店主人喊，找钱。人已没在夜里了，于是，当作下一餐的零头。

那情。豆蔻年华的小情小爱就这样开始，他温柔又深情，斯斯文文的，穿件白衬衣，看着你的时候，眼中溢满了阳光，我也无时无刻地收集着他的目光和身影，有一次，他说请我们几个女生吃馄饨，大家都去了，就我没去，特意很晚路过馆子店，发现就他一个人还拿着一个春卷站在店门口，灯光投在他的皮凉鞋上，很是乍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小性子，明知道是为我留的，那一刻却跳上了同学的自行车，视而不见地走了。

一碗清汤而已。它的主要成分是面皮加少许瘦肉，做起来特别简单，但要做的熟练又轻巧没有点手上功夫是不行的。出于怀旧我在自家也试过，不是肉放得太实诚，就是调味不鲜香，我是实在做不到用一根筷子可以把肉挑进面皮，稍作拨弄，这皮儿就象被漂洗的衣角一样，散在锅里如裙袂。我只能说，我把原本是清雅的少女包成了老懒的中年女人。那清汤道，女子年方二八，入得您锅中很是惆怅。不由笑了。我常常就在不地道的清汤味里，飘上点葱花，打发混沌起来的味蕾。可不知道哪天，它又会顺着物草木书遍寻了过来，让人触不及防的又想来那么一口，一小口，小小一口……

小馆子里又听到一些街头巷尾的事，像表叔的女儿春节要结婚了；早年间的新工业区是一片矢草地，是野狗和水塘、孤坟混居的地方，如今因为高新区的建设，空气里都漫着初开的花木香，那杂腥味都被解了，入夏后，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高新的味道。家常里短的闲话间，偶尔提到我母亲的名字，小小馆子店里就居然还有人认识她，说，哦，是谁谁谁的老婆，好漂亮嘞……

一碗清汤而已。按市场流通的惯例，估计在广东也能在赣南小吃店里喝到它，说不定还出了改良款、升级款、融合款、美团外卖款、抖音推广款或小红书私人定制款等，或者这样那样的加料加味加故事。想喝一碗清汤，喝的却不仅仅是一碗清汤，是想一点点地把家乡故事找回来，把那些被日常琐事遮掩掉的故事找回来，以及那些与自己相关的人、相关的事，相关的淡淡情怀。

冬日的太阳朗照却没有温度，再抬头，黄昏的云出岫了，堆起好看的云层。或许那碗清汤味道找不回来，但每每想起，都香气徐徐、温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