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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心里是要装得下委屈的,还得把心敞开了装”

2024-12-24 17:32 阅读量:4万+

华人号:社会能见度

2013年,大学毕业的马晨辉进入山西省长治市郊区人民法院(今潞州区人民法院)马厂人民法庭,那时的马晨辉还带着稚气,追求完美。来到法院后,每天见到的都是矛盾纠纷,马晨辉有点接受不了。

当时的马厂法庭庭长韩旭辉对马晨辉说:“你以前可能是小女孩儿,但是选择了做法院工作,心就不能像针尖儿一样,不能再这么矫情。当法官,心里是要装得下委屈的,还得把心敞开了装。如果你真的受不了,那不如趁早找适合自己的出路。”

马晨辉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下决心要证明自己能做好法院的工作。“我心不够大,但是我会慢慢把心撑大。师父说过,把自己锻造成为太阳,照亮身边的一切,那周围就都是美好。”马晨辉喊韩旭辉师父,回忆起和师父的点点滴滴,马晨辉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2023年3月8日晚,韩旭辉在出差途中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于3月9日不幸去世,终年59岁。

“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张海长与韩旭辉曾是技校同学,1980年,两人又一起被分配到惠丰机械厂工作,分到同一个宿舍,每天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韩旭辉买房子时,张海长把自己仅有的3000块钱都借给了韩旭辉。“那时候我们工资低,3000块钱是我攒下的全部积蓄,自己都没舍得花。每当说起这个事情,他都觉得我帮了他大忙。”张海长回忆。

后来,张海长离开了机械厂,韩旭辉到了法院工作。

有一次,张海长的一个朋友遇到纠纷要打官司,托张海长帮忙找人打赢这场官司。张海长心想凭自己和韩旭辉的关系,这不是小菜一碟吗?于是,张海长就去找了韩旭辉。

韩旭辉说:“你让他走法律程序。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所有找过我的人,我都是这个态度。我到法院工作的初衷,就是把事情给当事人办好、办公正,不会偏向谁。”

“这个事当时弄得我心里挺不舒服的,我和韩旭辉这么好的关系,他都不给我面子。”张海长如是说。但是,张海长也理解韩旭辉:“这是他的底线。他说让我不要参与,因为法律是公正的。虽然我不懂法律,但是我明白,一碗水端平,对谁都好。”此后,两人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接到韩旭辉去世消息时,张海长觉得这不可能,甚至以为是诈骗电话。于是赶紧给韩旭辉的妻子打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哭声,张海长明白,韩旭辉是真的走了。

“当时感觉,天塌了。”讲到这里,张海长瞬间哭了起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就这么一个好兄弟,他走了,心疼死我了。”

韩旭辉去世后的一年多,张海长还时不时会梦到他,梦到他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工厂上下班的场景。梦中,张海长问韩旭辉:“你不是不在了?”韩旭辉回答:“没有啊,我在。”梦醒之后,张海长总会觉得恍惚,“到现在我都觉得他的离开不是真的。”张海长擦着眼泪说。

图为韩旭辉在“韩旭辉同志人民法庭工作16年座谈会”上发言 。

先敲农家门再敲小法槌

一天,一对老夫妇到法院起诉三个儿子,儿子们在村里都盖有新房,老夫妇却没地方住,在村里租房住。“我把两位老人送回去想了解一下被告们的情况和想法,见老人在,他们都很沉默。我告诉他们可以把情况都写在答辩状里,但他们不懂怎么写,更不会去找律师。”于是,韩旭辉叫上当时马厂法庭副庭长郭涵墨,准备下午再去一趟。

去往村子的路上,韩旭辉说:“三个被告总感觉不像是不孝的人,可老人现在确实谁家都住不进去。咱俩看能不能再了解点情况。”

韩旭辉一一敲开三被告的门,为他们解释应诉通知书、权利义务告知书,又翻出答辩状,告知他们要积极应诉,法官才能了解和解开他们心中的疙瘩。三被告除了“嗯……”就是“嗯……”,郭涵墨对这次送上门的服务深感无力。回去路上,郭涵墨忍不住说:“对这种不孝子还客气啥,开庭判决就行了。”韩旭辉回答:“判决轮流赡养,到时候心里都带着疙瘩不执行怎么办?就算执行,大家心里能舒坦?”

韩旭辉还了解到,类似这种情况在邻村也出现过,认为有必要加大法治宣传和教育,于是决定在当事人所在村子巡回审理此案。

一开始三被告不愿意出庭,觉得上法庭是一件丢人的事。韩旭辉去三个被告家里,摸清了双方的矛盾所在,并做思想工作:“既然父子之间有隔阂,那就应该和父亲说一说。无论怎样,都不能置父母于不顾。”最终,三个被告都来开庭了。

庭审现场,三个儿子向父亲终于吐露了心声。他们认为之前分家产分得不够平均,于是对父母产生抗拒心理。父亲听完,对儿子们表示了歉意。父子之间的心结终于解开。庭审当天下午,儿子就将父母接回了家中。

没过几天,两位老人就在儿子陪同下提交了撤诉申请,韩庭长笑着对被告说:“我家也是兄弟姐妹好几个,我在我家里排行老大,人的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哪能计较那么多?”又对老人说:“孩子们都是好孩子,实际都是想要父母的那份爱。现在大家解开了心里的疙瘩,这多好,这多好!”

“当时旁听的人很多,好多都是邻村的老人,都是自发来旁听的。这个案子的影响还是比较好的。”郭涵墨回忆。

韩旭辉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大事,办理的都是平凡小案。韩旭辉去世后,山西法院对他的工作方法进行了总结,其中一条是“先敲农家门再敲小法槌”,韩旭辉认为,法官办案要坚持到一线调查,掌握真实情况、摸清民意所指、找准问题根源,调查越细致,结案后越踏实。

图为韩旭辉(左一)在外出办案。

带你进步的人

2016年,李娜成为马厂法庭一名临聘书记员,在与韩旭辉工作的3年里,李娜的人生改变了。

“刚到法院时,只想在照顾孩子的同时找个事儿干,没有长远的规划。”李娜回忆,“韩庭长经常鼓励我们学习,他告诉我们要有自己的事业,不管赚多少钱,要有自己的价值。”

后来,看到司法局在招考法律工作者,李娜产生了报考的想法,韩旭辉经常鼓励李娜:“既然想考,那就好好学习。”

在工作和学习上,韩旭辉以身作则,是干警们的表率。

韩旭辉的办公室在李娜宿舍的斜对面,“我经常在午休的时候听到韩庭长打字的声音。看到韩庭长这么勤奋努力,有时候我即使想偷懒,也会不好意思偷懒。”李娜泣不成声地回忆自己受韩旭辉影响的经历。最终,她如愿成为一名法律工作者。

“能当天办完的事,不能让当事人跑第二次,要给百姓留个好印象。”韩旭辉这句话深深印刻在李娜心中。“成为法律工作者后,我也会为当事人考虑,有些小额借款案的当事人要找律师,我会告诉他们这个案子很明确,不需要找律师。我给他写个起诉状,告诉他怎么办就可以了。”李娜说。

图为韩旭辉(中)在进行法治宣传。

常海丰初到马厂法庭时是临时工,韩旭辉看到常海丰在工作之余总是玩手机,于是就说:“年轻人不能一直这样玩,不能总是这样的状态,你要学习。”渐渐地,常海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开始了备考。

那么,韩旭辉有没有担心过大家都考走了,法庭人手就不够了?

常海丰回忆,当时韩旭辉的回答是:“这些都不是你们考虑的事,你们好好工作、好好学习。”郭涵墨表示,他和韩旭辉都认为这个事不用担心,因为马厂法庭一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走一批我们再培养一批,我们是有能力的、有自信的。如果把人按在这个地方不让走,心里不安定,这反而不利于工作。在这一天就好好工作一天,想考走就利用工作之余好好学习。”

常海丰与韩旭辉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韩旭辉去世后,常海丰在法院继续工作了几个月。每次进入办公室,常海丰就看到韩旭辉的办公桌,可是桌前再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常海丰心中五味杂陈:“韩庭长已经不在了,我能做的就是把手中的工作尽力做得更好。”韩旭辉去世五个月后,常海丰考到了长治市公安局屯留分局工作。

在常海丰的印象中,韩旭辉经常说:“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法院的形象,百姓一辈子可能只来法院打这一次官司,你给百姓留下什么印象,他们对法院就是什么印象。”

“不管是对当事人还是对我们,韩庭长都很有耐心。我现在从事公安工作,要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直面群众。韩庭长之前说的要有耐心,我在公安的工作中也非常需要。”常海丰认为,有耐心是他从韩旭辉身上学到的重要内容。

在学习氛围浓厚的马厂法庭,庞璐通过考试成为了长治市屯留区人民法院法官助理,赵嫱考上了聘用制书记员继续在马厂法庭工作,大家都非常感恩韩旭辉的带动和鼓励,在自己的岗位上赓续着韩旭辉的精神。

2023年3月,常海丰与韩旭辉一同出差,晚上住同一个房间。“出差过程本来也是好好的。”常海丰哽咽地说,“我们一起出发的,但最后他却没能回来。”

韩旭辉曾对马晨辉说过,自己其实有点内向不爱笑,但是自己长得严肃就容易把人吓着,于是就让自己多笑。韩旭辉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用自己的光辉照亮着别人,韩旭辉的微信名字叫“纳百川”,他的心就像这微信名字一样,可以容纳很多。

记者手记:

几天的采访过程中,每个采访对象都泣不成声,我也忍不住落泪。采访路上,车子行进在略微颠簸的路上,路过热闹的集市,听着大家的讲述,我知道,我正在走的路韩庭长早已走过无数次。我从未见过韩旭辉,但在这条路上,我仿佛看到了他高大温柔的身影。

来源:人民法院新闻传媒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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