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看世界】因为梭罗 这个美女在瓦尔登湖“裸泳”

来波士顿。如果你品尝了龙虾卷(lobster roll)和香炸奶酪卷(cannoli), 逛了繁忙的北端(North End)和昆西(Quincy)市场，也曾在肯尼迪图书馆和公共图书馆 (Public Library)度过读书的时光，并走过自由之路(The Freedom Trail) 还依然意尤未尽的话，不妨用一天甚至半天的时间去一下瓦尔登湖(Walden Pond)。

我们来到瓦尔登湖是观看了MA和STERN指挥哈佛大学久负盛名的Harvard Radcliffe Orchestra乐队的第二天。哈佛拉德克利夫管弦乐团(简称‘HRO’)有211年历史、由88位音乐家组成。HRO的表演那样优美狂野又那样灵性四射,只能说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波城刚刚下了一场大雪。眼前波平如鏡、静谧安祥的湖面和耳边海顿经典作品‘DRUMROLL’(海頓：第102＆103號交響曲「擂鼓」)万马奔腾的回响构成了鲜明的对比。顺便说一句，这名指挥是我们的儿子。在哈佛读大学四年级。

想起一个真实的笑话。美国加州的一个警察给他妈一张罚单（ticket）因其开车超速。非常的公事公办。儿子作为指挥本来有两张免费票（ticket）的，可是他也没有给我们。甚至这么好的演出都没有通知我们。还是学校发了邮件，又有友人在Instagram看到后告诉我们才知道的。“应该打他屁股”，朋友说。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我们对他淡泊名利的态度还挺敬佩的。。

哈佛校长在最近的北大演讲中提到下面这样一段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很有感触： “哈佛校园的每次对话，每种互动，都透露着谦逊和希望。我们随时都愿意承认‘我不知道’，我们随时都愿意和伙伴们相向而行，面对挑战和失败，在追求知识的道路上一起憧憬成功的喜悦。发现和创新的过程总是复杂而艰辛的。这个过程需要创造力和想像力，但更重要的是勤奋的工作。卓越不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取的，且谁都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取得成功 。”

现在让我们静下心来，一起走进大哲学家梭罗眼里的那片净土。他独自生活了两年却眷恋了一生的瓦尔登湖。

“瓦尔登湖的水是冰冷纯净的。湖岸的形状极不规律，正好不会审美疲劳。湖水的颜色四季不同，这是一个原本深绿色的湖，有半英里，也就是800米宽，湖边与湖形不同，湖面与湖底不同，有时像进水的丝绸，有时像清风宝鉴，湖上有鸭和鹅，燕子和蝙蝠夏天回来，鱼鹰和潜水鸟也会偶尔造反”... 是的，这段让人着迷的美丽描述来自《瓦尔登湖》。

1.冬天

(这个小屋是很简陋的。事实上，这间小屋只有一个房间，做饭睡觉，写作会客都在这。好在这间小屋离湖很近，有一条狭窄的小路直接通到湖边，离人又很远，方圆一英里内没有别人。)

后来到了冬天，冬天总是最难捱的，充满了人必须要克服的困难。墙上漏风不得不补，梭罗就在房子的四周钉上薄木板条子，然后再涂上灰浆。等到泥墙完成，狂风也开始呼啸。这个时候湖面开始结冰，梭罗会找一块厚一点的冰并惬意地躺在上面，像水上的小虫子。

清早的工作相当辛苦，他每天中午只能吃自带的牛油面包，顺便读一读包裹面包的报纸。不过梭罗倒也乐在其中，因为手上有厚厚的树枝，青松枝的芳香也让粘到了面包上。

夜晚森林里一片漆黑，梭罗就用手和脚摸索熟悉的树木和道路，以此辨别方向，回到小屋中。

到圣诞节前后，湖面全部冻上，梭罗就去森林当中寻找枯木，用作取暖和做饭的燃料。让梭罗高兴的是，天虽然冷，但他这时可以直接穿过湖面到达对面的林子，不用绕着走。鼹鼠住在梭罗的地窖里过冬，于是1/3的土豆就成为了它们的口粮。它们还拿梭罗的几张牛皮纸做了巢。梭罗既不恼也不怒，这完完全全就是稀松平常的嘛，仿佛只是多了一个邻居。梭罗的邻居还不少，除了鼹鼠，还有美洲鹟和知更鸟，最大的那两只。

后来天气越来越冷，梭罗在房子里。小老鼠会在梭罗吃午饭的时候，跑到他的脚边来吃面包屑，还会从他的皮鞋上跑过，甚至爬上梭罗的衣服。梭罗拿出一小片，小老鼠就坐在他的手掌中，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两只小爪子擦脸的样子跟苍蝇似的。“不管你是宇宙当中的一颗恒星，还是骤然消失的天气现象，还是不起眼的动物，都和人一样是自然的宠儿”。在梭罗眼里，蚂蚁的私斗是两个帝国的交战，狐狸的叫声像小夜曲一样好听，就连初春冰块裂开的声音也仿佛是湖水的咳嗽。

曾经有夫人要送他一块地毯，可是他既没有地方去放它，也没有时间打理，于是就拒绝了。

梭罗一直很推崇中国的儒家思想，在瓦尔登湖中常引用论语，比如孔子评价颜回的这一段话， “一箪食 一瓢饮 在陋巷 人不堪其忧 回也不改其乐”。

2.孤独

精神导师爱默生(mentor)的赏识并不足以让梭罗摆脱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他不喜欢热闹的人群，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总体而言我与世界格格不入。

爱默生也曾经说过，梭罗拒绝参加任何晚宴，因为他对于精致和高级的东西没有任何嗜好，恰恰相反，他认为那些所谓的优雅已经成为了人们的束缚，每一个人都妨碍另一个人，每个人都被困在一种华而不实的生活之中。

可是19世纪的美国工业时代，到处都在修地铁，盖楼房，哪里有什么安静的去处？梭罗很苦恼。过了几年机缘巧合，爱默生在瓦尔登湖区域买了一块地，位置还算幽静，于是梭罗就住到了湖边。住过去可不仅仅像搬个家那么简单。湖区这块地原本是没有人住的，梭罗想要住，就只能自己盖房子。盖房子所需的木材倒好，可以到林子里去找，但其他的工具则只好去伸手借，连伐木的斧头都是找人借的。梭罗对此倒是很豁达，他说头一次开口借东西总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以让朋友们关心你正在做的事情。

院子里生长着草莓，黑莓,长生草,狗尾草,也有樱桃树,越橘和落花生。这些东西既漂亮又能吃，但这些植物还是不够日常所需。为了挣钱，梭罗就种了一小块豆田，上午锄地游泳，下午则主要阅读和思考，隔三差五也会散步到村里跟大家闲聊。梭罗去河岸采葡萄，满载而归。他还会捡些野苹果拿来煮着吃。等栗子熟了。他就爬上树，把栗子摇下来，藏一点，预备过度。

黄昏的时候，梭罗会泛舟湖面，吹起笛子，看鲈鱼和梭鱼在周围游泳。不用说，鲈鱼和梭鱼还经常出现在梭罗的晚餐桌上。 

梭罗说，一个人住在林子里，我一点也不寂寞。我不比一颗北极星或一道南风更寂寞。我不比四月的雨或正月的雪或新屋中的第一只蜘蛛更孤独。因为我们有大自然，我们有太阳，风雨，夏天和冬天。在梭罗眼里，人并非与自然平等，而是与自然中的各类植物和动物平等。

他在诗里说，生活在瓦尔登湖，让我能更接近上帝和天堂，和那些最深邃隐秘的思想，他把瓦尔登湖比作是大地的眼睛望着他，可以测出自己天性的深浅。在这样的自然中，人可以洗去社会的尘土，清理道德的罪恶。所以他说，我们应该不时挪动挪动到田野和森林里去远足，以晾晒我们的生命，饿死身上的罪恶。

这些启发性的传世名言，细致有趣又充满了深情，构成了瓦尔登湖澄澈的肌肤:

“不是爱，不是金钱，不是名望，给我真相。” (“Rather than love, than money, than fame, give me truth.”)

“我觉得大部分时间独自一人都很健康。即使是最优秀的伙伴，也很快就会感到疲惫和消散。我喜欢独处。我从来没有找到像孤独一样友善的伴侣。” (“I find it wholesome to be alone the greater part of the time. To be in company, even with the best, is soon wearisome and dissipating. I love to be alone. I never found the companion that was so companionable as solitude.”)

“生活在每个季节;呼吸空气，喝饮品，品尝水果，让自己屈服于地球的影响。”   ( “Live in each season as it passes; breathe the air, drink the drink, taste the fruit, and resign yourself to the influence of the earth.”)

“人的富裕程度，取决于他能舍弃多少。”(“A man is rich in proportion to the number of things which he can afford to let alone” –怕翻译不好这句，我特意请教了我的同门学长,毕业于复旦外语系和国际新闻系,现新华社驻旧金山首席记者叶在其先生。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人越放得下，越会富有”。换句话说，人是否富裕，要看他能放得下多少东西。差不多的意思。也可以简单翻成：舍得越多，得到越多。如果要装得”高大上“一点，还可以引申翻成：无欲则刚，有容乃大。各种翻法，一个意思。

“无论你的生活怎样，满足它，好好活着;不要回避它。它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当你最富有时，却可能看起来最穷。即使在天堂，故障查找器也一样会发现故障。爱你的生活吧，即便当下穷困潦倒。即使在贫民窟，你也会有一些愉快，惊心动魄，灿烂的时光。夕阳从救济院的窗户反射出来，与富人的住所一样明亮;春天早些时候，雪在门前融化了。我没有看到，但一个安静的心灵可以在那里满足地生活，并像生活在宫殿一样欢呼。” (“However mean your life is, meet it and live it; do not shun it and call it hard names. It is not so bad as you are. It looks poorest when you are richest. The fault-finder will find faults even in paradise. Love your life, poor as it is. You may perhaps have some pleasant, thrilling, glorious hours, even in a poorhouse. The setting sun is reflected from the windows of the almshouse as brightly as from the rich man's abode; the snow melts before its door as early in the spring. I do not see but a quiet mind may live as contentedly there, and have as cheering thoughts, as in a palace.”)

“当我们在国外出国时，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比在我们的房间里时更加孤独。”(‘We are for the most part more lonely when we go abroad among men than when we stay in our chambers.’)

“你认为我远离了人群正让自己贫穷，但在我的孤独中，我为自己编织了一个丝绸网或蛹，与若虫类似，它将会长出一个更完美的生物，适合更高的社会。”(You think that I am impoverishing myself withdrawing from men, but in my solitude I have woven for myself a silken web or chrysalis, and, nymph-like, shall ere long burst forth a more perfect creature, fitted for a higher society.)

“我听说过一个男人在树林里迷路，在树下饥饿和筋疲力尽，他的孤独感被一种奇怪的异象所缓解，他身体虚弱，想象力大打折扣，因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这种幻觉让他不再感觉孤独。同样，由于身体和心理的健康和力量，我们可能会继续为一个类似但更加正常和自然的社会欢呼，并且知道我们从不孤单。”(‘I have heard of a man lost in the woods and dying of famine and exhaustion at the foot of a tree, whose loneliness was relieved by the grotesque visions with which, owing to bodily weakness, his diseased imagination surrounded him, and which he believed to be real. So also, owing to bodily and mental health and strength, we may be continually cheered by a like but more normal and natural society, and come to know that we are never alone.’) -这句可能翻译的不完美，原文非常精彩！

3. 启示：梭罗的出世和入世

梭罗将在瓦尔登湖独居的,隐居的生活和思考写成了一本书。这就是<<瓦尔登湖>>。书记录了他在湖畔生活时的所思所想，也包含了许多日常生活的细节。

这本书出版于1854年，距离今天已经有160多年了，但是它的魅力却并没有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美国遗产杂志评出的塑造美国民族性格的十本书当中，<<瓦尔登湖>>位居榜首。美国著名小说家厄普代克也说，在19世纪的美国文学经典作家中，梭罗对美国思想和文学的贡献最大。

瓦尔登湖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仅仅看作是一部探索自然的和谐的美的经典作品。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美丽温柔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幅傲然的骨骼，那就是梭罗对社会的思考和批判。

人究竟应该怎么度过一生？这个问题曾经是梭罗最为困惑的一个人生问题。

梭罗是这样说的，我到林中去，因为我希望谨慎的生活，只面对生活的基本事实，看看我能否学到生活和要教育我的东西，免的到了临死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生活过! 

当梭罗感觉到了自己与社会的格格不入时，他问自己那么要不要接受这个逻辑？要不要努力融入？要不要在举世混浊之时，随其流而扬其波?！梭罗在犹豫，在思考，而瓦尔登湖的那段经历则给了他答案，他不再把目光聚焦于外部世界，不再抱怨为什么世界不如我意，而是完善自己的内心，活出自己所认可的人生。所以在瓦尔登湖当中，我们看到梭罗对那次入狱经历(因为他7年未交税。梭罗的家境并不富裕，长大也不富有。20来美金就能够活半年。)的总结是，我本可以疯狂的反对社会，但我宁可让社会疯狂的反对我。于是，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梭罗对社会, 对人生的议论越来越少。

1845年7月4日，梭罗正式住进了自己盖的小屋。这一天是美国的独立日，而对梭罗来说，这是他独立于传统社会规则的日子。

梭罗的思考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他在瓦尔登湖的结尾写道，我离开森林就跟我进入森林有同样的好理由，我再也不愿坐在房舱里，我宁肯站在世界的垝杆前与甲板上，因为从那我更能看清群峰中的皓月。从梭罗此后的人生中，不难看出他所说的站在甲板和看清皓月的含义。

1847年，梭罗离开了瓦尔登湖，重新回到了老师爱默生的身边。他开始一边研究自然科学，一边为废除奴隶制等社会活动奔波。梭罗曾经说，他并不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想要废除政府，而是希望有一个好的政府。政府会废除奴隶制，不会无故对墨西哥等灵活发动战争，不会通过税收压榨人民。1849年他把自己的这些主张写成了<<论公民的不服从>>一文，提出政府的权威必须获得被治理者的认可才行。即:除非我同意，否则他无权对我的身心和财产行使权利。这篇文章影响深远。

“梭罗是第一个将公民不服从定义为抗议手段的美国人。” 

历史学家总结是梭罗开始了非暴力抗议的传统。马丁.路德金和甘地都曾经在自传当中提及，梭罗的这篇文章对自己的政治运动生涯有着深刻的影响。梭罗关于公民不服从的观点最初是由HenrySalt在20世纪后期传播开来的。他是英国社会改革家。他把他们介绍给了甘地。俄罗斯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在欧洲大陆传播这些想法。“许多反纳粹抵抗者都采用了梭罗的文章。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成了一本武器手册。人们非常有效地使用它。” 

文章中的另一行也是众所周知的。‘The best government is that which governs least。' 这是他对公民权利的正义思考。他认为，良心可以是比政府更高的权威。

著名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比梭罗晚生半个世纪，是美国20世纪最受欢迎的诗人，他对瓦尔登湖推崇备至的说，这一本书的光芒就足以概括美国的所有。他也写过一首充满了自然景象和人生哲理的小诗，名字叫做<<未选择的路>>(‘The Road Un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我选的那条足迹稀，一切差别由此起”。这, 也正是梭罗的选择。

………

离开瓦尔登湖的时候，恍如隔世。或许这次朝圣它真的已经改变了我们某些约定束成的想法。我们有没有像梭罗质疑的成为口红的和包包的囚徒？房子的和车子的囚徒呢？我们是否也像梭罗所说的赶马人那样日夜奔波，却没空停下来？我们有没有因为无知和错误，满载着人为的忧虑，忙不完的活，却不能采集生命的美果?

是停下来视觉分享的时间了。

(梭罗小屋全貌)

(梭罗说，世上的东西只分两类，一类是奢侈品，一类是必需品。奢侈品永远也买不完,必需品却只有那么几样。所以说人就像是一株植物，也该像植物一般的得到满足。适当的光和热是生长所必需的，而一旦过量则会让人燥热难耐，就像是对奢侈品的追求所引起的狂热一样。因此梭罗对奢侈品的拥有十分警惕。他在书中说，对他来说，与其徒增那么多麻烦，还不如直接在门前的草地上擦拭鞋底。)

 (注视瓦尔登湖的孩子们) 

(冬天湖面的野鸭和鸳鸯)

(瓦尔登湖博物馆)

(瓦尔登湖模型)

(梭罗作品)

(梭罗雕像) 

(Thoreau’s Walden B & B)

(很喜欢的一座不知名的雕像伫立在湖畔)

(‘福地福人居’~好朋友家就在瓦尔登湖不远的地方。她说夏天这里很美。)

(梭罗会喜欢手机吗？)

(在梭罗看来，劳动如果最空闲才是美德，所以像鸟那样逍遥才是一门了不得的艺术。)

听觉和视觉享受好了。手中还多了一只礼物那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现在要去一家海鲜自助餐满足饥饿的胃觉了。

（原载《潮汕财经》 2019-03-31 “因为梭罗，这个美女在瓦尔登湖“裸泳” ）

【作者简介】

宋丹琪，资深媒体人。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曾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全球英语广播高级主播和高级时政记者。美国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大学硕士复旦大学和教堂山大学均以荣誉毕业。复旦大学校刊《复旦青年》首任主编；多个报刊和杂志总编主编，并获众多荣誉与奖励。多个国际教育组织合作伙伴和导师。美国政府立法部门工作20余年。《哈佛百家谈》主要作者。现任国际新媒体《华人头条》美国社社长。